午后的辽东平原阳光灿烂,两军交战的战场早已成为修罗屠场。碎裂的内脏、残缺的尸身、断裂的肢体、翻倒的旗帜、折断的武器、受伤的战马多不胜数,一眼望去,只见草原之上到处都是尸体。
草地的颜色也不再是绿、红,而是被紫色取而代之。那是大量的鲜血与泥泞混合所成的色彩,空气之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浓烈得让人呕吐血腥味。
小寇河以南,松尊奋力鞭挞着胯下战马,眼中热泪滚滚、心中屈辱汹涌,然而身后的喊杀声却是让他连头都不敢回。
一夜之间,高句丽便大败亏输,几乎全军覆没,这让松尊生出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也随着此战尽皆化作虚无、所有的奢望与憧憬也尽数消散在这这片大地之上。
此时他回顾起来,忽然发现高句丽之惨败,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只因隋朝从一开始的对峙到昨天,便处于十分被动的守势,而隋朝所谓的防线在高句丽大军的不断袭扰下,形同虚设。也正是因为隋朝防线常年累月的破绽百出,不仅助长了礼雍为首的北军的傲气、狂妄,也让自己疏忽大意,潜意识中有了轻敌之念。
昨天晚上和今天的所发生的一切,实际上是高句丽军积累多年的轻敌、狂傲等情绪的集中爆发,自己更是下意识的认为隋军将礼雍当成第一要清除的敌人,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隋军的胃口竟然这么大,居然将西丰大营十万大军都包含了进来。
包括北大营在内的八万五千名精锐的损失,非但让高元和渊子游进军漠州、辽东的计划破灭,而且北方防线在兵力上已经失去绝对的优势,不出意外的话,以狡诈和凶勐着称的杨集此刻已然分兵去对付西方的昌图城、东方的磨米城和麦谷城了。
那两个犄角一旦有失,北方防线再也无法阻止隋军南下的步伐,而分守各城的微弱兵力的军心也会随着三大犄角的惨败,出现巨大的动荡。如若听到气势汹汹的隋军主力即将到来,他们肯定会弃城而逃,最终使敌军兵不血刃的将兵势推到辽东城外。
“哒哒哒”原本安静的西北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松尊吃了一惊,连忙迎声看去,却是礼雍和礼城带着一支溃兵跑了过来,而自己的后面,也聚集了一支溃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惶之色。
这稀稀拉拉的兵卒拢共加在一起,怕是也不足五千人了。
想着二十余万高句丽最为精锐的战士,在他率领之下直抵漠州郡、辽东郡,可结果兵力最大的主犄角非但没有达到大王试图给隋朝施压以促成和谈之目标、非但没有达成开疆拓土的目的,反而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这让他如何跟大王交待?如何面对战士们的家卷?
即便是这些幸存下来的兵卒也被隋军杀破了胆,成为惶恐不安的惊弓之鸟,这个时候要是遇上一队凶悍一点的隋军,都能轻易的将支最为精锐的军队冲垮。
想到这儿,松尊眼前发黑,双手死死的抓住缰绳,否则差点坠落马背。
礼雍来到松尊身前,默默地行礼道:“罪将礼雍,参见松将军。”
“罪将?你的确是罪将,但却不是有罪于我。”松尊看了礼雍一眼,幽幽一叹道:“你我之不和,仅仅只是政见相左而已,你主攻、我主守,并没有对错。只是此番惨败的后果,你可曾想过隋军的下一步计划?可曾想过我高句丽的大局?”
礼雍闻言,也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抽出腰间宝剑,在周围众将的厉喝声中,横于颈前。
“局势至此,你我之间的是非对错和矛盾根本就不重要了。你我之罪皆当诛,然而我们现在还不能死。”松尊声色俱厉的说了一句,见礼雍不解的看了过来,他才接着说道:“当务之要,乃是同心协力应对骤变之局势,而不是追究责任;若是我们死在这儿,北部将陷入群龙无首之乱象,隋军一旦南下,我高句丽辽东必将生灵涂炭、赤野千里。”
礼雍手上顿了顿,又还剑归鞘,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松将军,吾等如今何去何从?”
松尊看看身边七零八落憔悴凄惨的兵卒,心中又是一阵如绞的心痛,他努力稳住心神,说道:“我已经令乙支武德放弃主营,向南营撤退;他那里还有五千兵马,如果再将南营将士算上,我们可用之军尚有两万人左右。”
停了一会儿,他又毅然的说道:“经此一役,北方防线已然告破,既没有镇守的必要,哪怕是守,也守不住。为了防止我军被隋军逐个击破,我决定放弃北方防线,退守长春屯防线,然后凭据贵端水、龙岗山,将隋军御于北方。”
“到了南营,再给权明、乙豹传讯,令他们放弃昌图城、磨米城和麦谷城,向长春屯会合。与此同时,令高句丽城、玄菟等大小城池和要塞守军也向长春屯集结。如果都能平安将守军带来,那么我们可用精军还有十万人,而辅兵、青壮至少有十余万众。”
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