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欠身,目光看着卢长谐,说道:“前辈大可直言。”
“当今圣人的一些施政纲要,对世家门阀有些不太友好,比如说推广纸书、反对禁书令、办武举、复学、科举等举措,都是矛头指向世家门阀。”卢长谐沉吟半晌,目光注视着杨集道:“据我所说,以上这些都是出自大王之手。难道大王当真认为世家门阀都是为富不仁、德行卑劣之辈?难道大王当真要消灭世家门阀不成?”骽
“当然不是!”杨集摇了摇头:“正所谓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而世家门阀经得起漫长时间的考验,在德这一点上是不需要去验证的,诚然会出现一些败类,可大体上,却是好的。”
“大隋天下由千千万万组成,世家把那个‘世’字去掉,同样也是其中之一,而大隋是天下人的大隋,朝廷在财富和地位上可以容许出现阶层,但在根本问题上,朝廷要尽量做到均等,这个根不仅仅只是土地,还有学习和入仕的机会。这么做,一是能够在一定程度解决上寒门庶士的不满,缓和天下各个阶层的矛盾,利于大隋江山的传承。二是引入竞争的思想,使世家门阀子弟和寒门子弟在竞争的压力下,努力学习,最后入仕者,必将是优秀人才,这对世家来说,也是好事。”
“科举、武举都是不可逆改的大势,世家门阀一旦放下高傲和成见、适应武举科举,凭着深厚家风和文化传统,还是占尽优势,只要前辈看看近几年中举的士子中世家子弟占据多少,就该清楚这一点了。”
“没错!”对于这话,卢长谐深表赞同。他们经过几年准备、经过几年的观察,发现武举和科举的确不是什么针对世家门阀的洪水勐兽,寒士哪怕是考也考不过世家门阀的子弟。这让他们放心之余,也进行了反思,并决定适应科举、响应科举。
杨集见到卢长谐目露思索之色,接着说道:“至于消灭世家门阀的论述,其实是不可能的实现的,只因旧的世家门阀一旦倒下,又有新的世家门阀应运而生,而新的世家门阀在德行方面,一般都是远不如传承良久的原有的世家门阀。”
“新的世家门阀,毕竟是把旧的世家取而代之的新生门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更好才是。为何大王反而不是如旧的了呢?”卢长谐这下子好奇了。
杨集笑了笑,说道:“这是因为原先的世家门阀已经过了野蛮、血腥的积累资源的阶段,开始变得要脸、开始学会伪装自己,他们考虑的事情也更加长远。而这些东西的存在,就会自然而然的束缚了他们。至于新生的世家门阀大体上都比较底子薄、不要脸,他们为了积攒足够多的资源,一般都会在发展壮大过程之时,想法设法攫取一切利益,其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骽
“于朝廷而言、于百姓而言,前者已经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做事的时候,手段比较文明、和善,也更有利于天下稳定。而后者,则是恰恰相反。如此一对比下来,当然是新不如旧了。”
卢长谐默然点头,他从国策上就能看出杨广在对待世家门阀的的问题之上,其实留有余地的。
杨广现在拟定的这些激进国策、采用的激进手段,主要是因为世家门阀实力雄厚、掌控天下太多资源,并且严重威胁了杨广的江山社稷,这令他感到异常不安,于是就让人口基数庞大寒门阶层入场,以这支新生的力量来平衡世家门阀。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却又触及了世家门阀的根本利益,世家门阀怎么可能答应?
即便皇帝以暴力手段将世家门阀铲平干净,可是不久之后,皇帝的功臣名将又会发展成新的门阀。
所以这是一个无法开解的结,谁也解不了!
不过令卢长谐安心的是,杨集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新兴的关陇贵族对于皇帝的威胁最大,同时也是皇帝重点打击的对象。”而吃饱喝足了的山东士族,不仅不是敌人,反而是助力。
至于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就看山东士族自己的态度、付出了。骽
想通了这一点,卢长谐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看了看神色澹然、英气逼人的杨集,又看了看裴矩,卢长谐暗自长叹,像杨集这种才华横溢、深谋远虑的佳婿,竟然为萧氏和裴氏所得,当真是遗憾之极。
若是卢氏朝中有人,并且早早发现这个奇才,也不至于白白错失了。
沉吟半晌,卢长谐捋须一笑,意味深长的表态道:“大王快人快语,卢家明白自己的立场所在了。”
“如此甚好!”杨集呵呵一笑,转而向他问道:“河南府府尹卢楚,不知与前辈是何关系?”
卢长谐心中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顿时双眼一亮,连忙答道:“卢楚是我侄儿,其祖景祚公与先父是亲兄弟,他如何了?”
“圣人十分欣赏卢楚!”杨集微笑道:“现在任命他为检校荆州监察刺史,既是欣赏也是考验,希望他能够好生珍惜。”骽
“多谢大王相告!”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