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利用这些百姓来影响朝廷、挟制朝廷。”
“要是朝廷发布一道不利于世家门阀的政令,世家门阀先是利用他们培植出来的官员诤臣出来反对,如果皇帝不肯改变和妥协,再通过粮价浮动、粮食短缺、农夫卖不出粮食、作坊工人买不到衣服和粮食等等方式,引发天下动荡,这样一来,皇帝为了天下安定,也只好妥协了。”
“特别是粮食,那更是重中之重了,而世家门阀往往通过粮食来绑架地方官员。”
听到这里,柳如眉忍不住问道:“绑架地方官员?如果绑架地方官员?”
裴淑英说道:“世家门阀丰年低价买入粮食、欠收之年高价出售粮食,如果无利可图,则是囤积起来。一旦某个地方发生粮荒、或是天灾,当地官府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粮食。上级官府或许有粮,可是上级官府即便没有互相推诿或贪污行为,其办事效率也不如世家门阀简化、办事效率也不及世家门阀迅速。面对这种饥饿百姓有可能造反的严峻局势,受灾之地的官员唯一能够倚重的,也只有手握大量粮食的世家门阀了。”
“不管是清官也好、贪官也罢,他们为了解燃眉之急,都处于有求于人的劣势地位,当世家门阀挟持大势提出苛刻条件之时,官员们怎敢不妥协?就算没有遇到天灾,世家门阀也能令某个地方的特产卖不出去、急需之物买不到,所以对于想坐稳官位、想升迁的地方官员而言,世家门阀是不可或缺、不能得罪的庞然大物,比朝廷还要厉害、还要可怕、还要得罪不起。”
说到这里,裴淑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黎民百姓、地方官员都需要世家门阀,所以皇帝和朝廷也只能退让,这就是大势,也是世家门阀最可怕的地方。在不影响民生民计、天下不乱这个大前提之下,有能力对付千年世家、百年豪族的,也只有他们彼此了。”
柳如眉又问:“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力量可以对付世家门阀了?”
“战争!战争力量可以。”裴淑英自小就被裴矩当男儿来培养,裴矩按照她的兴趣爱好胡学,并不禁止她学史,所以她对国史、战争史如数家珍:“不过细分下来,也只有战争前期可以。因为战争前期往往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先行造反,这些人一般都是以杀戮和抢掠为主,斗争的对象往往是当地有钱人,所以率先倒霉的,就是当地世家门阀、地方豪族。”
“战争中期,优胜而出的反王比较有长远目光,他们懂得放水养鱼的道理,一般都把杀戮改为安抚和治理,以治下粮食和人力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到了战争中后期,世家门阀或他们扶持起来的人开始入场了,他们比优胜而出的平民反王更有远见、更会拉拢人,而他们率先拉拢的对象,往往是那些他们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门阀。每当新的王朝出现之时,拥有从龙之功的世家门阀不弱反强。从商周秦汉古至今,莫不如此。”
“郎君为何说魏晋南北朝乃是世家门阀成熟期?就是因为魏晋南北朝特别乱、地方朝廷特别多、战争特别多;各个朝廷为了统一天下,都向财大气粗、影响巨大、人才鼎盛的世家门阀妥协,而世家门阀则是因为各个朝廷皇帝的重赏厚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以迅勐壮大。当然也有一些朝廷养虎为患,被养大的世家门阀、军事豪强取代了!”
萧颖听到最后这一句,心头一时间有些不自然,娇嗔道:“好生说话,别含沙射影!”
裴淑英愣了一下,勐然意识到大姐头的娘家先是为患老虎、后是养虎为患,而她们的夫家,也是为患老虎,她急道:“阿姐,我可没说你。”
萧颖抚额长叹:“这句话,你还不如不说呢!”
裴淑英说道:“阿姐,我傻啊!”
“噗”柳如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你能这么说,那就是最最聪明的表现,谁敢说你傻了?
“咱们说这些原也没什么,再说那都是前辈们的事儿,与我们又有何干。”萧颖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旋即抬眸打量着面颊嫣然明媚的裴淑英,轻笑了下:“妹妹这番世家论,倒也没错,不过于我们而言,倒是一点都不可怕。”
裴淑英颇为不解问道:“却是为何?”
“圣人十分忌惮世家门阀,他们闹得越大、越是诽谤郎君,圣人越忌惮和反感他们、越信任和依重郎君。所以我们要感激他们、巴不得他们加大诽谤的力度。”说到这儿,萧颖又向她说道:“战事已经结束,而郎君又不喜欢管政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根本没必要去找他。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一起入京了。”
裴淑英沉吟半晌,恍然道:“阿姐指的是圣人北巡?”
“嗯!”萧颖点了点头:“郎君在圣人出发之前就结束了战斗,我认为圣人会让郎君伴驾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