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拓跋木弥终于有所反应,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抬眸看着自己的长子和部将们,眼中闪过一抹欣然之色,他的长子和他的主骨们都还在。
沉吟半晌,向长子问道:“前营将士军心如何?”
前营杂兵是是慕容伏允从各部强征而来的牧民,虽然人人精通骑射之道,可杂兵终究是杂兵,战斗力和意志远不如精兵,这几天坏消息频频传来,人心惶惶之下,开始出现了大量的逃兵,有的小部落酋长甚至把整个部落的兵都悄悄带走。若非拓跋木弥及时发现,严查逃亡人等,这些被强行抓来当兵的牧民怕是一哄而散了,可是尽管如此,这几天仍然有逃兵趁着夜色离开。
拓跋广看了父亲一眼,苦涩的说道:“我军战事不顺,本就士气尽失,而这几天频频传来的坏消息,又是当头一击。当他们听说西海镇失守、车我真山防御线失守,便崩溃了。”
“原本就指望不上。”拓跋木弥知道前军士兵本来就是被迫从军的牧民,若是打赢了还好,可现在半点希望都看不到,他们自然会以己为重。
“隋军早已下了杀尽鲜卑人的命令,他们这么贪生怕死!”一名大将愤然说道:“这般逃着回去,就等着隋军一个个杀他们的头好了。”
“隋军也就喊着罢了,他们是不会为难普通人的。”拓跋木弥见众人不解,便继续说道:“一方面是吐谷浑以鲜卑人为上,当官的、有钱的,也是以鲜卑人为主,而他们平时对我们羌人和氐人极尽盘剥之能事,但鉴于鲜卑人掌控了一切权力,羌氐对鲜卑人敢怒不敢言。而隋军这个口号,便是瓦解羌氐和鲜卑的关系,只要我们内讧,他们便能从中得利。”
“另一方面,杨集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来战,显然是打算把吐谷浑纳入隋朝版图,如果把人都杀光了,要这地儿何用?”
衡量一个国家一个部落强盛与否、繁荣与否,标准就是人口。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人多就能耕作更多土地、产出更多粮食、养出更多牲口、锻造出更多更精良的武器,同样也能征召更多军队、打败更多敌人!如果人少了,不仅兴盛不起来,而且还有被敌人歼灭和吞并的危险。
隋朝人多、地盘也大,还有很多肥沃土地需要更多的人开发,焉能将大量人口往贫瘠的高原上迁?但是隋朝又要这块土地、又要在这里产出粮食、牲口来供应官府和驻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全土生土长的人,让他们当隋朝的“顺民”,乖乖的接受隋朝的一切政策。
拓跋木弥明白这些道理,又看清凉州针对地方豪强的本质是“打土豪分田地”,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拓跋广沉默半晌,又才说道:“父亲,杂兵也就罢了,我看那些精兵将领的心思和杂兵、羌氐人一模一样,都有想跑的意思了。”
“当真?”拓跋木弥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不假!”拓跋广面色凝重的低声说道:“他们都知道大局以定,都知道吐谷浑黯淡无光,自然有了别样的心思。”
“现在别说是羌族氐族的将军了,便是一些‘高贵’的鲜卑将领,也打着改族的心思。”
拓跋木弥气极而笑,拍着大腿怒骂道:“这些无胆鼠辈当真是短视无比、可恶无比,若是吐谷浑国不在了,杨集第一个收拾的对象,便是包括我们在内的‘豪强’,绝不会因为他们逃跑、投降而饶恕。”
一名将领霍然站起,怒目圆睁的大吼道:“这些狗娘养的,真是该死之极,叔父,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慢着!”拓跋广面色铁青的拉住了这名将领的胳膊,说道:“且听父亲怎么说。”
“叔父,我们现在怎么着?”这名将领望着拓跋木弥,愤愤不平的问道。
拓跋木弥皱眉沉吟片刻,沉声说道:“立刻召集各军将领前来议事,我有要事宣布。”
“遵命!”众人行了一礼,纷纷告退。
望着这些人的背影,拓跋木弥怅然坐下,长叹了一声。
儿子和部将们的心思,他岂能不知?
他们与杂兵们的心思毫无异处。
然则,他们与凉州以前的豪强一样,都是凉州新政的绊脚石,杨集对于自己人尚且那么狠,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这些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