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杨集绝不是来找自己谈人生哲理,索性直奔主题的问道:“不知卫王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杨集也答得十分坦率:“晚辈也不瞒前辈,此来实为独孤家遍布天下的粮行而来。”他看了独孤顺一眼,继续说道:“前辈也知道凉州三面皆敌不说,且随着大量无地流民的涌入,使吃饭问题成为凉州首要问题,若是粮价居高不下,其蕴含的危机远比外敌高上数倍,而晚辈这个凉州牧,有着维护凉州安定、大隋西部安宁的职责和使命,所以希望独孤家动用庞大的运力,将产自巴蜀、黄淮、江淮、江南的粮食运去凉州各州。同时,我也奉劝独孤家不要误判形势、不要为了丝绸之路的经营权,再一次犯独孤陀的错误。”
随着杨集最后这句话出口,堂内的和谐的气氛烟消云散,变得紧张和肃杀了起来。
虽不至于生死仇敌般的剑拔弩张,但话不投机半句多,独孤顺和独孤整开始看杨集不顺眼了,和谐的气氛自然也难以保全。
“你是在威胁老朽吗?卫王!”独孤顺阴着脸,将身子微微前倾,向客席上的杨集冷声道:“你找错门了。”
面对着‘压制’而来的独孤顺,杨集屹然不动、泰然若定的说道:“前辈应该知道,我杨集是带着诚意上门来的。如果我要让独孤家步贺若家后尘,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您觉得我可以做到吗?”
独孤氏兄弟尽皆一怔,两人均是不明白何来如此的自信,也不知杨集所指为何,一直旁听的独孤整忍不住问道:“既然卫王说带着诚意而来,能否坦诚的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自古以来,盐粮价格都与民生、天下是否安定息息相关。然而独孤家却掌控了大隋七成粮食生意、雍凉并等大州的食盐生意。”杨集淡淡的说道:“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可是从我当上凉州大总管至今,独孤家没有往凉州运一粒米、一两盐。我如果以凉州为例,向圣人说独孤家囤积的粮盐已经控制了整个天下的命脉,并且在迁都之后,打算以粮盐为武器,以不卖粮盐的方式挑动天下动乱。但不知独孤家会有什么下场?”
独孤顺和独孤整听罢,额头已经见汗了,他们很早以前就意识到控制天下粮盐太容易被人利用,实为一种不智的举动,他们之所以步步为营的将十分赚钱食盐生意买给窦氏、粮食生意割让给元氏,便是担心有人有朝一日以此作文章,来对付独孤氏。
“卫王不会这样做吧?”独孤整之前还对独孤顺说,要保留几成粮食生意,但眨眼之间就被杨集利用上了,他心中也深感紧张。
“所以我才说自己是带着满怀的诚意而来。我也希望独孤家主明白一件事,我杨集在贺若弼事件中,这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人,若非侥幸,我早就死在‘独孤陀’引来的步迦可汗大军手中了。至于独孤陀之死实乃咎由自取,与我杨集没有半点关系,而且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独孤陀不过是独孤家的替死鬼罢了。”杨集看了独孤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如果我要对付独孤家,那就先让人在凉州制造粮荒、引发暴动。之后再把独孤家帮助前秦州刺史元善、前岐州刺史李渊、前泾州刺史等贪官污吏补官仓亏空之事一律告诉圣人,届时圣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又看到独孤家与元家联合一起,你们认为他要如何对付独孤家呢?”
杨集说的独孤家帮元善、李渊等人填补亏空、度过难关之事,其实想查很容易的,一来是他们运作时间短、运量庞大,独孤家仓促之间,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二来是这些产自南方的稻子最终都运到了甘州,但是秦州、岐州又不是产水稻出名,如果秦州和岐州不亏空,又怎么可能用价值更高的新稻米补足数目?而天下之间,除了掌控大隋粮食生意的独孤家以外,谁能在短短时间内,用堆积如山新稻米替代官仓中的谷物?
如此一一清理下来,杨集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嘶!”独孤氏兄弟倒吸一口凉气,互视一眼,皆意识到独孤家的情况着实是不妙之极。就杨广对关陇贵族态度、对凉州和西域重视程度而言,如果杨集真的这么做了,独孤家定然承受不住杨广的怒火,最终在天下万民拍手称快中,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而杨集却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不仅是带着诚意来,而且与独孤家和解之意不言而喻。
独孤顺自然不是愚蠢之徒,心中很快就有了取舍,他低叹一声,沉声说道:“承蒙卫王大恩,使我独孤家得以逃过一大劫难。我独孤家和卫王的旧怨,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
杨集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正如独孤氏兄弟所料,他确实有化干戈为玉帛之心。他虽然忠于大隋,以消弱世家门阀为己任,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纯粹的忠臣,更不代表他是个不知变通的愚忠之辈。
以他的处境而言,首要任务是保证自己安全无忧、生命无碍,在这两大前提之下,才有资格谈维护大隋的传承,为了活下去,适当的和仇恨不算大的独孤家和解,实乃百利而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