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陶潜不断鼓动体内伏孽道炁,不断呼唤可豁免一切的异魂,皆无有任何反应。
他在“道魇”中,似可来去自由。
如今真身来此,反倒是奈何不得。
而时辰,飞快又流逝一刹。
眼看着刘玉璞与自己都将被“抹杀”,陶潜面色一肃,正欲做些什么。
可也是这一刻,前方黑暗中。
骤然有一雪白藕臂探出,如玉般的手掌竟直接牵住陶潜,往前方引去。
与此同时,本该被抹除的刘玉璞,竟也被吸引着过去。
下一刻!
陶潜赫然瞧见惊人一幕:前方突兀显现出一尊充满智慧和伟力,似可顶天立地般的巨人,好似还活着般,面露温暖笑意,其一手指着前路,另一手则托着一簇仿若永不熄灭的“火苗”。
就在那火苗中,出现了一位让陶潜无比熟悉的身影。
其生得极美极美,大袖长衫,清冷无双,天地灵秀造化尽数汇于其身。
显化为一缕先天灵机的刘玉璞,此刻正缓缓融入其体内。
原本残缺之灵机,顿时得了完整。
“师姐!”
陶潜不由发出惊呼。
虽说在入源沼之前,陶潜已是从刘玉璞身上窥见了自家谢灵机师姐的下落。
可如今见得,依旧惊喜,毕竟这好师姐果真没殒。
若是在别处,这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姐弟,此刻该好生一叙。
可惜,此间乃是源无黑暗。
二人皆有着逆天本事,皆知命数玄妙,以陶潜异魂之特殊,生机只怕也只有一次。
是以谢灵机融合刘玉璞,见得陶潜后,面上也浮现出欢喜之色,却并未说任何废话。
事实上,二人无须开口。
灵机牵引,心念自显:
“师弟,此乃造化祖神。”
“乃是大渊源池中孕育出的第一尊先天,辈分比道门三神、无相虚妖、混沌魔祖皆要高一些。”
“此乃是其本体,我因借用道魇之气窥视玄牝之门,被吸扯来此,本该彻底殒命,是造化祖神救我,并将我之心魂真灵庇于这一簇域外源火之中,此火焰非大渊源海之物,乃是从玄牝之门外来的,是以可始终不熄。”
“造化祖神身殒前留下预言:此世之灾,皆在道魇,因魇梦污浊,是以此世也愈加污浊,我等先灵被逐出源池,玄牝之门也随之关闭……未来某一日,汝将完整,将有一身具异魂之人前来,为其照亮前路,助其重新打开玄牝之门。”
“清浊齐出,重塑源池,此世方可重生。”
心念闪烁到此时,二人皆晓得,造化祖神所说的异数,必定就是陶潜了。
是以,谢灵机那清冷声音即刻又响起在陶潜心魂之中:
“师弟,待我驾驭这一簇源火跃入源无,当可为你照亮最后一段路途。”
“先前刘玉璞已祝愿过你,只是我乃谢灵机,也须来一回。”
“师弟,师姐祝你道途顺遂,长生久视……”
当这些心念浮现时,陶潜心头立时有了不妙预兆。
下一刻,刚刚才得完整的谢灵机师姐,竟毫不犹豫携那一簇源火,主动飞入源无幽暗之中。
这毕竟是一簇火焰,能照亮之地,远超先前那些骨灰。
果然在那一瞬,他看见了。
那一道门户!
那封闭一切,无有尽头,无有边际,蕴含着世间一切奥秘的青铜门户。
玄牝之门!
陶潜几乎是本能上前,触及门户,并欲将其推开。
可这天地门户,却是纹丝不动。
这一幕瞧来也是无比可笑,他站在那黑暗中面对无有边际的玄牝之门,比之蝼蚁砂砾还有渺小,几不可见,又如何推得开?
而在他的身后,承载着“谢灵机”的那簇永恒源火正在坠落,并未熄灭,只是往黑暗深处坠去。
牺牲了师姐,却依旧推不开玄牝之门,依旧救不得世。
也就在这个时候,陶潜脑海中,熟悉的一道道志述开始迸发。
刹那,他明悟了一切。
“玄牝之门,亦是最终之门,是源乡入口。”
“有无数扇门,无数门后,亦有无穷世界。”
“大渊源海,乃其一也。”
“源乡所孕生出的无数世界,互为倒影,互相影响。”
“有些在道中,有些在魇中……变换无常,生生灭灭,乃是大道。”
“若有生灵推开门户,便可化魇为虚,使得源池之炁再度淌出,重塑清浊。”
“只是此世生灵皆为魇梦所迷,皆是虚妄,皆推不开玄牝之门。”
“唯独我这个外来者……或者说超脱者,可以。”
“只是代价呢?”
“要我自斩一切,舍弃一切,只余下那来时赤条条的纯粹心魂,无有记忆,无有经历,方可以超脱者之身份,推开玄牝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