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天启皇帝矫情。
实际上,天启皇帝有时为了磨砺自己的意志,也会让宦官给自己找来一些百姓常吃的大饼。
可现在,端在他手里的哪里是食物。
说是猪食也不过分。
这陶碗里,清汤寡水,里头不知是什么米,脏兮兮的样子。
“这是什么?”
“这这是黄米。”刘四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平日就吃这个?”
刘四点头。
“你的母亲呢?”
“家母病了”
“大夫怎么说?”天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冷,凝视着刘四。
刘四带着越加浓郁的惶恐,泛黄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天启皇帝,虽然他不知道天启皇帝的身份,可这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是教他更加敬畏起来:“瞧不起病没没钱”
天启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便落在那墙角的妇人身上。
张静一等人,也个个默不作声。
哪怕是张静一两世为人,自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可瞧见这样的人家,也被这种可怕的贫困所震撼。
这还是京城京城之外呢?
那些被逼谋反的流民又经历了什么?
天启皇帝逼视着刘四,正色道:“可是我我却听说朝廷对于你们这些遗孤,多有抚恤,就在今年年初,皇帝还格外给了禄米,所有遗孤,赐米五十斤,除此之外还有”
这是实情。
也是为何天启皇帝愤怒的原因。
他是给了钱的。
按理来说,这些人的生活不至于这样糟糕。
再怎么样,也不会到这个境地。
刘四错愕地抬头,听着天启皇帝的话,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他拨浪鼓地摇头:“没没有从来没有收到什么禄米,反而是要我们交钱。”
“交钱,交什么钱?”天启皇帝瞠目结舌,震惊地道。
刘四低垂着头,嚅嗫道:“说咱们所住的宅子,本是我们父兄的,现在父兄死了,咱们也没有武职,这屋子便算是租赁的了,叫我们每月缴十五文钱,如若不然,便将我们赶出去。”
天启皇帝听到这里,整个人振了一下,胸膛起伏着,竟是气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朕给了钱的啊。
钱呢?
还有他们收了钱,这些钱又去了哪里?
众人一见天启皇帝如此,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连魏忠贤都觉得事态严重了,他其实没想到下头人敢这样的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主掌东厂,而锦衣卫,也在东厂的辖制范围之内。
魏忠贤连忙想说什么。
倒是韩林,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很是期待着什么。
天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冷,他置身在这恶臭的环境之中,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人。
觉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启皇帝颤抖着嗓音道:“你的家里,何人曾当过值,又因为什么而死?”
“是我的父亲”一说到这个,刘四流露出了浓浓的悲哀,下意识的,他眼眶红了:“家父在的时候,曾为朝廷效力,积劳而死”
“然后呢?”
“然后然后家里就失去了生计,母亲又因为伤心过度,旧疾复发,而我我因为身子有残疾,便在这里,一直艰难度日。从前的时候,父亲还留着一些钱财,可慢慢的坐吃山空,便便成了这个样子。”
天启皇帝已是气得发抖,就这么一个人,父亲为了公务积劳而死,可他的妻儿们呢?
这样的大明朝,还有希望吗?
“这些年来,就不曾有人想过,改善你们的处境吗?”
“没没有”刘四很认真地摇头。
事实上,他心里满腔愤慨,一想到这些,他也曾无数次咬牙切齿。
“呵呵”天启皇帝冷笑。
“陛下”这个时候韩林见时机成熟,震耳发聩地道。
这一声陛下,吓了刘四一跳,刘四下意识的双膝便软了,摇摇晃晃的,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天启皇帝。
而这时,韩林继续道:“陛下,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对于他们从前的袍泽遗孤尚且都是如此,更遑论对待寻常的百姓了。这刘四,岂不就是明证?想当年,陛下曾给这些遗孤们赐予土地,那百户陈煌却将这些土地收为己有。可这张家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们从陈煌手里,得到这些不义的土地,和陈煌又有什么分别?这些年来,他们的所为,罄竹难书。张家这些日子以来,自从在这清平坊取代了陈煌之后,不知多少遗孤心中含恨,只是他们有冤却无处声张,尤其是这张静一,最是可恨!他时刻伴驾在陛下左右,却从不提及这些事,难道真相,还不清楚吗?恳请陛下,严惩张静一,以儆效尤!”
天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