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昨晚叫嚣“杀”,可能只是为了口嗨几嗓子,表现出复古派后起之秀对张家的无比憎恨。
但刚才被强迫听了一遍无聊案情,秦德威发现,不知道哪只蝴蝶翅膀引发的变动,张延龄入狱案情与原本历史进程又有点不同。
有些其他关键致命的人和事都还没牵扯进来,所以秦德威这次又说“杀”就不是口嗨了。
他真有办法,知道致命点在哪里,但仍然懒得多事而已。
但在王廷相看来,秦德威一直故意东拉西扯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只是想来询问下,有没有简单粗暴的办法,让自己摆脱目前困境。
结果莫名其妙的被秦德威忽悠着,对道德与律法冲突困境进行了一次思考。
至于什么让张延龄瘐死之类的,只当是玩笑话了,他王廷相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王廷相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你肯定知道,老夫想问什么,为什么一直在回避?”
“刑部尚书是您,不是我。”秦德威说:“我感觉老大人您还没有适应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手握司法审判之权,心中首先要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老大人你想明白了没有,是要按规则杀张延龄还是按义理保张延龄?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廷相坦白的说:“老夫一开始是想保张延龄的,若杀张延龄,会有损皇上圣明,为人臣者理当阻止。
但被你说着说着又有所触动,又觉得张延龄也该杀,现在也略感迷茫了。”
秦德威对王廷相行了个礼:“老大人尚知感念民生,对民间疾苦有共情,算得上良心未泯。”
这倒不是秦德威拍马,大部分朝堂最顶级的高官基本上都已经是冷酷的政治机器了,而王廷相还能被民间之事所触动,委实不容易。
秦德威又道:“老大人这样的官员若被迫离去,那是大明损失。待我想想法子,尽力同时保住老大人官位和名声就是。”
王廷相很嫌弃的说:“老夫岂是贪恋权位之人!”
秦德威又改口道:“那就是尽力保住老大人的事业,让朝廷不至于痛失良臣!”
然后秦德威凑近了王廷相,低声道:“其实我一直在深思,皇上是不是真想杀张延龄。”
“什么?”王廷相忍不住惊讶出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是要杀张延龄的。
连皇上对案情的御批都公开表过态了,为什么秦德威还胆敢如此怀疑?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秦德威继续说:“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就不敢对老大人献策啊。”
“那现在呢?”王廷相又问道,“如果连你也拿不定主意,那还是不要说了,就当老夫今天没有来过。”
秦德威胸有成竹的说:“其实我个人认为,老大人你这次想的有点多,您只是个刑部尚书而已。”
王廷相对秦德威虎视眈眈,人这么小,口气倒挺大!
竟敢说“只是”刑部尚书?全天下有几个比自己大的?
看看王老大人手里的棍棒,秦德威只能纠正一下:“我的意思是,您操着的都是首辅或者大学士的心。
您做好刑部尚书分内事情就可以了,至于申明大义、纠正皇帝乃是宰辅的事情啊,你想那么多作甚。”
王廷相依然没有理解秦德威的意思:“具体怎么做?”
天牢里毕竟还有张延龄这个外人在,秦德威就刻意低声指点说:
“如果连老大人你自己无法明确本心的话,那就只能甩锅给别人,然后听天由命了。
你上奏时这样写,第一,查实张延龄犯了三条人命,论罪当斩。
第二,张延龄有侯爵爵位和铁券,可以抵消罪行免死。
第三,暗示皇上,要杀张延龄,请先夺去他的爵位和铁券。
然后还要做一件事,无论您采取什么办法,也要放一个流言出去。
就说这首辅次辅两个议礼派为了迎合圣意,准备帮皇上杀张延龄。
做完这些,就可以了,后面暂时就没你的事了。”
王廷相听完后,由衷的感叹说:“你真是个踢皮球的好手,老夫就知道你最擅长这种推脱责任的法子。”
秦德威:“”
这算是夸奖吧?就当是夸奖了。
本来皇上是想让刑部司法程序给张延龄定死罪,那么刑部照做了,皇上也说不出什么。
完成这一步,王廷相自身就安全了,至少不会被皇上一怒罢官。
只是奏疏又提出爵位和铁券的事情,说张延龄可以免死,这也算是对舆情有个交待了,不至于被非议说帮助皇帝杀张延龄。
同时这又等于是把皮球又踢给皇上,毕竟夺取爵位和丹书铁券这种事,只有皇上才能决定。
但如果皇上想夺走张延龄的爵位和铁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