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次日,寇知府板着脸,做在府衙官舍的前堂里。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个决心实在太难下定了。
他多么希望霍侍郎今天不要来,但他也知道,这是奢望,霍侍郎今天肯定会亲自逼着自己二选一。
为什么人在官场混,总踏马的要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自己都已经从朝廷核心部院跑到东昌府来了,还是能遇到这样的事!
寇公子陪着父亲坐在堂上,虽然他平常没事儿总爱给父亲出个谋划个策,但今天却宛如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因为他也知道,这个决定只能由父亲来做,他替代不了。
昨天秦德威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就像是躺平等死了一样,但这并不符合他对秦德威的了解和认知!
以秦德威的机智,难道想不到招惹霍侍郎的后果吗?难道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在府衙官舍极其不情不愿的气氛里,霍侍郎还是来了,他今天的气势比昨天更加逼人。
如果说昨天只能算咄咄逼人的话,今天简直就是要择人而噬了,仿佛谁敢拦在前面,就撕碎谁!
“寇大人你考虑好了否?”霍侍郎完全没有任何寒暄客套,直接就问道。
寇知府很想告诉霍侍郎说“没有”,但他不敢这样说,可确实又不知如何是好,暂时只能沉默以对。
霍侍郎便又非常强势的开口道:“不管曾铣背后是谁,但他在这里就只是个知县,而本官这吏部侍郎已经自站在你面前,你还需要犹豫什么?
我没有时间在你这里等太久,现在请你马上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不肯答应,那我就立刻离开,前往济南!
另外告诉你,我昨日已经写信给济南了,你东昌府意欲不从吗!”
寇知府只觉得仿佛有一双大手勒住了自己的脖颈,让自己呼吸凝滞,喘不过气来。
要不,就从了吧?
突然有个差役跪在门外,对寇知府禀报说:“聊城曾知县家儿子今日重新启程北上,已经坐船离去了!他传话说感谢公子盛情招待,还给公子写了封辞别书信!”
然后就将一封书信呈送到寇公子手里。
这个消息打断了霍侍郎对寇知府的步步紧逼,大家都暂时缓了缓,消化这个信息。
秦德威这算是被吓得跑路了?但跑得了儿子跑不了爹,你爹曾知县还留在这里呢!
你秦德威惹出了事情,拍拍屁股就走了,然后只留下你爹承受怒火?这操作可太孝顺了!
就连霍侍郎本人,也被这个消息搞得稍微愣了愣,让寇知府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寇知府反正就是想拖延,正要开口问问儿子,信里都写了什么时,突然又见门子快步走到屋门外。
并禀报道:“聊城县那边有紧急行文到府衙!文书先生说,请老爷务必阅览!”
一切可以拖延时间的事情,都能获得寇知府的欢迎!他立刻摆出勤政架势,吩咐道:“速速拿给我来看!”
寇知府慢吞吞的打开文书,细细看去,原来是曾知县亲自写的文书,只见上面写道:
“下官不堪侍郎霍韬及权阉联手凌辱,又无力伸张正义,无能讨还公道,自感无颜继续报效朝廷,欲上奏请辞,乞朝廷放归林泉。
自今日起,下官于县衙官舍闭门不出,静待新任知县到达。在此之前,恳请府衙另派一员,暂时署理县衙事务,勿要使县中事务荒废。”
雾草!寇知府惊住了,这曾知县的反应竟然是直接辞官!
随即他又发现,文书页数还有一张,只是第二张上面只写了一首七绝。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又是雾草!寇知府突然懂了曾铣和秦德威这对父子的心思了。
曾知县你这样直接躺平,还让霍大人怎么打拳!
秦德威你这样跑路,是想走一路传播一路吗?跟知县武大郎的朋友黄堂学吗!
他觉得,有必要让霍侍郎看看这封文书,以及后面的诗。
寇公子也打开了秦德威留给自己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在下护送忠良直臣家人上京,不想在聊城遭遇霍侍郎与权阉家人截击迫害。
听闻奸邪仍有网罗追杀之意,我等不敢在聊城继续逗留,今日仓皇离去,唯有拼尽全力护送忠良,只希图沿途寻求庇护而已。”
寇公子站在秦德威的角度,用秦德威的行事风格,稍稍想象了一下,所谓的“沿途寻求庇护”是个什么意思?
每到一处,就大张旗鼓的声称被迫害追杀,并投书当地衙门寻求保护?
然后这一路上的府、州、县、河道、守、巡各种衙门,就全都知道霍侍郎和麦祥的这点事儿了?
会不会有好事的官员,真踏马的整出点兵卒战船之类的,护送忠良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