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冯知县的代言人,秦德威当然有资格答话。他指着施文明,质疑道:“此人从县库取走了二千两,那是此人的问题,与冯县尊有干系?”
先前还以为这小学生多么难对付,原来到了真正需要专业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张御史不禁又起了轻视之心。
随意回应道:“施文明所行乃是幕僚之责,在别人眼中,代表的就是冯知县。若非如此,库吏怎会将银票交给他?
幕僚与书吏、差役等身份不同,若幕僚犯了公罪,东家就应当同罪连坐,这里面的道理别说你不懂!”
张御史这意思就是,书吏差役这些人是县衙所属公务人员,如果犯了罪,知县最最多就是失察,只负所谓的领导责任。
而幕僚是知县私人聘请的,知县对幕僚负有全责,如果幕僚在公事上犯了罪,知县无论知情与否,就要连坐。
所以按照这个理论,施文明如果以幕僚身份从县库拿了银票,就算知县否认,那知县也具有同样责任。
又如果知县知情,那么知县就是主使,负全部责任,那幕僚只是个跑腿办事的。
总而言之,冯知县是跑不掉责任的。
秦德威看着施文明,下通牒一样的劝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是冯县尊的老乡亲,望你迷途知返,不要在这里做什么证人了!”
施文明却狠声道:“公义在此,不敢以私情废公义。”
秦德威忍不住就扭头对冯知县说:“你看看你,都找的什么垃圾,还老乡亲?现在我要往死里弄他,冯县尊你还想拦着我吗?”
冯知县闭目养神,装死谁不会啊,只要能过这关,都可以忍!不过听到秦德威这轻佻口气,他突然就放心了,估计躺赢妥了。
施文明对公案磕头道:“这姓秦的竟敢当堂威胁在下,请御史老爷做主!”
张御史见秦德威这肆无忌惮的模样,忍无可忍的把公案拍的震天响:“你这状师再胆敢妄言恐吓威胁证人,便打出公堂!”
秦德威叹口气,冯知县的问题真不好立刻解决,手里没任何证据就说不清,那就只好先解决有问题的人了。
他对张御史拱了拱手:“在下有些疑问,还望御史老爷解惑!无论这施文明检举冯知县贪赃也好,还是作证也好,他和冯知县是什么关系?
御史老爷你似乎已经认定,他是冯知县的私人幕僚?”
张御史还以为秦德威打算在“幕僚名分是否确立”这方面强行狡辩,就强调道:“无论有没有幕席虚名,或者签了聘用文书。
施文明做的事情就是幕席事情,在别人眼里就是代表知县的幕僚,知县也没有公开否认过,不然别人凭什么把银票给他?故而可以认定其幕僚身份是一个事实。”
秦德威连忙打断了张御史的解释:“在下并不是质疑这点,在下只是想问,依照我大明律例,家奴告主,如何惩治?”
施文明很敏感的抬头辩解道:“幕僚为宾客,如何能视同家奴?”
秦德威没理施文明,只对张御史说:“东家又称东主,这个主字怎么写?虽然是宾客,但就能背叛主人家吗?
我大明上下尊卑有序,家奴告主要论罪,家奴欺主往往论斩,主人家有罪,家奴可以不用作证,为的就是让人明白上下秩序,这才是律法背后的大义所在!”
然后秦德威指着施文明,仿佛举重若轻的继续说:“幕席虽然不等同于家奴,但伦常义理是相通的!
这样的人,以幕席检举东主,这就是忘恩负义、背主叛上!他的一切佐证,根本就不应该采用!
我不知道御史老爷你读不读春秋,晓不晓大义?还是说,你打算鼓励这样以下逆上的背主行为?
既然幕席可以叛主,那敢问这位御史老爷,臣子又当如何对待君上?若君上有过,臣子可以此为理由叛逆否?”
秦小状师的姿态有点高,没人接得住,公堂上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主审官张御史也瞠目结舌不敢轻易开口。
这可是意识形态大问题,公开场合谁敢乱发言?
只有秉持春秋大义的秦小状师傲然而立,左右环顾,目光所及,无人敢对视。
冯知县也愕然的睁开了眼,小学生这段时间真的在家看春秋经了?连“春秋决狱”都学会了?往死里弄就是这意思?
秦德威再次暗暗叹口气,急切之间去哪找推翻对方控告的实证和破绽?
上头那位主审御史心中已经有定案,不会给自己机会当神探找破绽的,古装探案片都是骗人的。
所以只能引用经学大义,诛心而论了,完全抛开客观因素,只从主观动机论罪。
这就叫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身处儒家社会,这么干不寒碜。
施文明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其中厉害,若被春秋大义定性为叛逆,那还能有活路吗?
当即慌不择言的叫道:“在下与冯老爷只是乡亲,帮助冯老爷做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