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城,前阁老孙承宗家宅,中庭的内厅里,烛光萦绕,四张八仙桌上摆着各式精致的菜肴,香气四溢。
张诚坐在孙承宗身旁,根本就没有吃几口菜,孙承宗拉着他不停的询问着这几次对战清军的细节,在张诚讲述的时候,更是经常打断他,提出各式问题。
每每听到高兴处,更是以掌击桌,高声叫好,看上去那股子精神劲,一点也不像是一位七十六岁高龄的老人家。
张诚的讲述,自是没有那边大同总兵王朴的精彩,更比不上王朴那绘声绘色的表演。
但是,他的讲述贵在真实,声音虽然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席中诸人都是静静的听着,每到惊险之时,席中诸人都有身临其境般的感觉,竟不由都是把心提到嗓子眼。
…………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酉时末,孙承宗显得特别高兴,他拉着张诚的手,对卢象升说道:“建斗啊,今日全赖宣大诸将奋勇血战,高阳万民才幸得保全,
老夫欲敬诸将士一碗庆功酒,替高阳城内的百姓们,聊表谢意,也敬宣大诸将之英勇,为卢公贺,为诸将军贺!”
卢象升颇有些为难,他的内心里对这位前阁老孙承宗一直十分的敬佩,如今更以七十六岁的高龄率阖家男丁,亲自登城力抗鞑虏,就这份忠君报国之心,便使他敬仰不已。
可是,奴贼虽退,却难保不会再次回转,军情时刻有变,未免误事,他也是真真不敢使麾下诸将饮酒,只得面色极是为难的轻声说道:
“阁老盛情,卢某实不该拒,可奴贼虽已退却,仍恐其聚兵再犯高阳,军情多变,故未可饮酒,以致误了军事,还望阁老谅解则个。”
孙承宗却是兴致极高,已至垂暮之年的他,仿佛在张诚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他还无法肯定,他看到的是否正确。
但是,从张诚入卫以来的表现,以及卢象升对张诚的评价,加上他与张诚酒席间相谈后的印象,使他相信,张诚决不同与另外三桌上那三位总兵。
在他看来,张诚能力或许还有待验证,但是张诚的见识和眼界,可是比杨国柱等三位总兵要强上许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此子将来成就,必定在杨国柱等人之上。
垂暮之年,能见识到如此少年英杰,怎不使孙承宗开怀,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莫名兴奋,挺着老脸,再次对卢象升说道:
“建斗之言,确也属实,我本不应再有所请,可今日为诸将军庆功,怎可无酒?给老夫一个薄面,就准诸位将军,喝上一碗水酒,绝不多饮便是。
如何啊?”
卢象升一脸的为难,可孙承宗已如此这般说话,却是让他无法拒绝,思虑一番后,方才回道:“也罢,就依孙阁老所言,只是象升需以水代酒,率诸将士敬孙阁老,与众乡老,敬谢劳军之宜。”
孙承宗站起身,举着手里的酒碗,神情激动的吩咐几个儿子,速速去取酒来,他要亲自为宣大诸将斟酒。
在众人的劝说下,孙承宗只杨国柱等三位总兵斟满了酒,接着他又亲自为张诚斟酒,这叫张诚受宠若惊,他赶忙站起身,双手端着酒碗,恭敬的递到孙承宗面前。
余下诸将,都是由孙承宗的儿子们代为斟满,孙承宗意犹未尽的大声吩咐孙钥,去庭院里,给诸将军的亲卫们,也人人满上一碗。
卢象升挺了挺身,刚要站起,身旁的杨廷麟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同时递了一个眼色,他领会到杨廷麟的意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却终归是没有站起身阻止。
酒宴欢畅无比,却是聚散终有时。
孙承宗敬过酒后,众人又说了些话,卢象升便率着宣大诸将告辞,离开了孙承宗的府邸。
本来,孙承宗已安排下人们,准备好了客房和床铺,可卢象升坚持要回到营中,他也不便强留,将卢象升等诸将送出府门,又嘱咐次子孙鉁和五子孙钥一直将卢象升等送至北门外。
…………
大明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初十日,上午,卢象升奋笔疾书,将前日对战东虏之事,如实具文上报,为宣大诸将请功。
孙承宗也手书一封奏疏,将高阳县令雷之渤弃城而走,舍城中万民于不顾,未尽守土之责,据实以报,又在奏疏中,对卢象升率众来援,张诚、王朴等诸将奋勇杀奴,血战退虏之事迹,大书特书,为宣大诸将请功求赏。
卢象升派出一队百多人的军士,由他督标营一名千总张国栋率领,押运着斩获的东虏人头首级,还有那些旌旗金鼓,破碎的,满是血污的盔甲、军仗等等。
而他的报捷奏疏,则领派精骑驾快马,直奔京城传递捷报,还有孙承宗的次子孙鉁,也领着几名家丁,随行进京,孙承宗的奏疏即由他带在身上,亲自送往京城。
当日,下午,黄昏时分。
大地苍白一片,总监军高起潜率着辽东诸镇将官们,领着四万大军,姗姗来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