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洛维奇.鲁达科夫是阿斯特拉罕掷弹兵团的一名步兵,他在8月29日的那场会战里,被一发流弹打中了腹部。当昏迷中的他被抬进帐篷时,负责救治的北海军军医迅速用剪开了已经被血和不知名物质染的又黑又黄的军服和亚麻布绷带,露出了已经开始发炎红肿的伤口。
这年月欧洲各国的军医们对伤口的局部治疗,一般是用酒和铅水;前者用来杀菌清创,后者是一种抗炎剂。当然了,在本时代像什么硫酸、醋、生石灰、松节油、食盐、芥末、奶油、黄油、橄榄油等,都会用于伤口处理。而像止血带、用废布制成的胶带卷、海绵等,也都是野战医院的主要医疗“设备”。
俄军跟北海军打了这两天下来,伤员极多,不是被子弹打中,就是被弹片击伤,只要没死还能来得及处理的,不是锯胳膊就是锯腿。至于那些躯干中弹的,当然不能一刀两段了,所以就只能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然后等死。
虽然血管结扎术早在十六世纪就被法国外科医生发明,但实际上直到十九世纪早期,战场救治最常用的止血手段依然是沸油和烙铁,贵族出身的军官们才有资格享受在创口上抹上一层厚厚的动物脂肪或是蜂蜜的待遇。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是没时间做创口缝合,其次就是为了速度。
至于那些被截肢的,也往往会因为灼烧破坏了创口附近可用于覆盖伤口的皮瓣,导致坏疽、破伤风和丹毒感染。
此时帐篷外负责抬伤员的俄军俘虏们都在低声议论,而负责看管他们的士兵也好,军医也好,根本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上帝保佑。可怜的彼得洛维奇,他恐怕熬不过去了。”
“是啊,他是腹部中弹,火药的毒性恐怕就要到脑子了。”
“您说说看,厄斯金医生,彼得洛维奇还有救吗?”
被称作厄斯金医生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刻他一言不发,紧锁眉头,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首先引起他好奇的,是帐篷内的医生们都穿着件浅蓝色的外套和帽子,脸上还戴着相同颜色的口罩,同时手上都戴着副极薄的、似乎是用橡胶做的手套。
接下来,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北海军的军医首先用一把外形奇怪的钳子,夹着块雪白的棉花,然后沾了些不知名的透明液体,在彼得洛维奇的伤口周边进行擦拭。
“酒?”厄斯金医生很快就否定了他的想法,因为他没有闻到一丝酒的味道。紧接着,他看到那位中国人医生用一个装着些许液体、带有一根细针的透明管子,在伤口周边轻轻扎了进去。
“上帝啊!那个中国人为什么用针扎可怜的彼得洛维奇啊?!”
“这下可遭罪了,昨天挨了一枪,今天还要被扎一针。”
听到俄军俘虏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帐篷里的北海军军医突然说了一声“闭嘴”,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俘虏们马上就不说话了。
紧接着,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名军医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手术刀,对着彼得洛维奇腹部的伤口就划了下去,随着血水顺着腹部流下来,帐篷外的俄军脸都绿了。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厄斯金医生震惊的发现,之前那名医生在将透明管子里的液体用活塞方式注入了伤员的创口周围后,即便被锋利的刀子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可彼得洛维奇居然毫无反应。
紧接着,在厄斯金和一众俘虏们几乎停止了呼吸的几分钟时间里,就见那名北海军军医用一把银光闪闪的弯头钳子从撑开的刀口内探入,不多时,只听“当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彼得洛维奇的肚子里取了出来。再之后,就是刀口缝合,上药,打针,包扎。
等那名军医招手让人把伤员抬走时,一个走进帐篷的俄军俘虏突然直愣愣的问道:“医生,可怜的彼得洛维奇还能活下来吗?”
虽然北海军的军医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他还是从带着乞求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于是他拉下口罩,冲着那俘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哈!彼得洛维奇没事!他得救了!”
此时帐篷外的俄军俘虏们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一个家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过担心的人还是有的,只听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兵道:“都别急,究竟会怎么样,还得等彼得洛维奇醒过来才知道。肚子上开了一刀啊,我的上帝!我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然而众人的议论声连一个字都没跑进厄斯金医生的耳朵里。此时他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道闪电,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雷鸣。
“上帝啊!那是什么药?!”他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外科医学上的一个奇迹。
话说军事医疗在十九世纪中叶以前之所以发展缓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敢于和鲜血淋漓相伴,并且擅长锯胳膊锯腿的外科医生被世人视为屠夫,长期被人看不起。
要知道近代医学上的外科麻醉术要到1840年代以后才会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