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柴如桂三人都是练武的,小时候都或多或少的念过几年私塾,高六庚还捐了个监生的身份呢!
等他回到牢房叫上高六庚、李清文一起观读,谁知才读了几页,三人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难看。
“弘光元年,五月初八,大清兵驻瓜州,排列江岸,沿江窥渡......”
“乙酉,薙发令下......江阴以乙酉六月方知县至,下薙发令。闰六月朔,诸生许用大言于明伦堂曰:‘头可断,发不可薙!’......”
“八月二十日......至午后,城中大沸,遂下。有少年五百人相谓曰:‘总是一死!’搏战于安利桥,杀伤甚众,力尽而败;河长三十余丈,积尸与桥齐。杀至夜,始收兵;尸骸满道,家无虚井。凡三日止。”
柴如桂兄弟三人越看越心惊,终于明白这本册子上写的是满清入关一百五十多年来的血腥镇压史。
“师兄,这都是真事?”面对李清文的问题,高六庚也陷入了沉思,无法回答。
册子里每件事的时间、地点、人名历历在目,而且每段记述后面都有备注,出自哪本书,谁写的。甚至于在后半部分还摘录了一个西洋传教士的记述。
这一天,三人都没吃晚饭,天黑后,便各怀心事的上床睡觉,一语不发。
柴如桂躺在木板床的下铺,借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目光游离的看着上铺床板上一只爬来爬去的小蜘蛛。灰褐色的小蜘蛛晃动着触手,似乎这片新天地还不十分熟悉,漫无目的的爬来爬去,似是在寻找食物。
“师父以前说过,咱练武之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朝廷......唉!”柴如桂本能的不愿相信册子里的内容,可里面那一桩桩旧事却像是千万根钢针刺的他心里难受。
柴如桂将有些发麻的双手抽出,将脑袋平放在床板上,不知怎的,册子中张煌言的那首《满江红》又从心底冒了出来。柴如桂没什么文采,勉强就记住了两句。
“谁讨贼?颜卿檄。谁抗虏?苏武节。西台恸哭,人泪成血!”
消失在另一头黑暗里的小蜘蛛慢慢又爬回到光影斑驳之下,最终停在了柴如桂的头顶,似乎在抉择是不是要把窝安在这里......
“六庚的呼吸听上去有些杂乱,看来他也没睡着。”柴如桂侧耳听了听动静,随即又把一只手放回脑袋下面枕着。
“若是,若是那书里写的事都是真的,那汉人跟这朝廷可是血海深仇啊!那俺兄弟三人帮那朝廷做事,岂不成了认贼作父了!”
他想起苌家拳弟子《七试》中的第一条,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大是大非之际,自己的“志向”该指向何处呢?
天明时分,一夜心事重重的柴如桂趁着警卫过来送饭的机会,提出要见陈继山。高六庚和李清文顿觉诧异,不过柴如桂也不解释。
一个小时后,陈继山欣然而至。他看到柴如桂的样子,沉声道:“师兄这是没睡好?”
隔着铁栏杆,柴如桂顶着两个黑眼圈,盯着陈继山问道:“恁那书上讲的都是真的?”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陈继山万箭穿心,天打五雷轰。”
“恁还说赵王爷恢复汉家山河,要让全天下的老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还能读书明礼?”
“师兄,赵王在关外这么多年,带着咱们干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嘛!”
柴如桂再次陷入沉默,陈继山也不追问,他明白对方此刻正处于天人交战的紧要关头。
“那......那好吧。俺留下,恁让六庚和清文回去。六庚家中一大家子人,不回去怕是麻烦;清文家里有老娘要孝顺,俺孤身一个,没啥牵挂。”
陈继山心中一喜,谁知还不等他答话,柴如桂身后的李清文就叫道:“师兄,恁要跟着他们走?!”
柴如桂回身缓缓点头道:“俺想清楚了,俺换个名字,不用本名。”
李清文一咬牙,近前一步对陈继山道:“陈师兄,恁要是能把俺娘和弟妹平安接过来,俺也跟着恁们干!老话说打虎亲兄弟,师兄一个人在这边,俺不放心!”
高六庚脸都黑了,心说你们俩也忒不仗义了!让我一个人回去。可他话都到嗓子眼了,结果又咽了回去。他不像柴如桂和李清文,高家是地主,庄子里好几十口子,他堂兄还是个举子。
陈继山点点头,道:“我马上去跟大人汇报,他那边要是没问题,三位师兄今天就能出来。先给你们安排个住处拾到拾到,休息几天再安排后面的事。”
李清文道:“别!吴老爷子那儿得赶紧说一声,恁们那快枪厉害,真要伤了和气,以后可就难办了。”
“啥!”陈继山一愣,忙道:“吴老拳师也来了?!”
三个小时后,位于富尔丹城东北二十里外的兴凯湖六村内,手持长短枪的治安警们将村东头的一座小院围了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