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叫住,满脸笑容道:“没事没事,我和汪校长在闲聊。德卿啊,有事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题要我帮忙?”
汪中知道王贞仪拜在老尤门下,钻研术数一道。对于王贞仪,汪中还是十分赞赏的。这女孩不说相貌出众,单是那份自尊自爱的性格就让他很是赞许。要不是老尤捷足先登,汪中也想收这么个学生。
“尤校长,既然令徒有事,那我们就改日再叙。”
老尤一听巴不得呢,连忙道:“好的好的!改天聊。”
等汪中一出去,原本略显拘谨的王贞仪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汪中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有时训起人来,说话那叫一个狠,学校里除了老尤几乎没有不怕他的。
哦,好像那个家伙也不怕,有时自己还能看到两人在汪中的办公室里激烈辩论。真不知道那家伙一天到晚怎么那么闲?
王贞仪在北海镇跟着老尤已经学了差不多块一年,眼下已经学到了高中数学阶段,其进度很让老尤欣慰。
这姑娘极为聪明,又十分刻苦,现在已经学到了对数函数和立体几何。这要是再学两年,到了高等数学,老尤觉得自己就有些吃力了。问题是人家还会射箭,还能吟诗作画,在这些方面老尤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王贞仪从随身带着的素色手袋里拿出习题簿,递给老尤,说是请教之前做的几道题目。老尤戴上花镜,先是看了她做题的过程,然后再看答案,之后又逐一分析讲解了半天。
等王贞仪差不多听明白了,再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下午四点了。一看时候不早了,王贞仪连忙跟老尤行礼道谢,收好了东西,离开了小学校。
其实以王贞仪的能力来说,在北海镇小学无论是当个国学老师还是数学老师都是绰绰有余,可王姑娘偏偏喜欢钻研题海。而从老尤来说,他希望自己能在本时空培养出个顶尖的数学人才,这样才不枉来一回。
都说要对历史有一颗敬畏之心,这在老尤身上表现的更加明显。无论是汪中还是王贞仪,老尤始终都是以对待前辈的心态和他们相处,一向都是客客气气;即便是身为徒弟的王贞仪,他也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作为一个数学爱好者,老尤知道正是因为这些在历史上赫赫留名、颇有建树的学者,中国的古代文明才会群星闪耀。
王贞仪出了老尤的办公室,外面的雪比她中午出来时愈发的大了。平常她下午要么在学校的图书馆做题看书,要么就在家看书。一般到了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她这才会拿着食盒走出家门,去大食堂打一个半人份的晚餐,之后就到医院去找父亲王锡琛。等父女二人一起吃过饭,等到八点,她才会和父亲一起回家。
虽然眼下时间还早,还可以回家看几页书打发时间,可王贞仪看到学校门外的布告栏上贴着一个硕大的“囍”字,突然觉得心中烦乱,再没了看书的兴致。她打着油伞顺着石板街巷一路南行,二十多分钟后,便来到了海岸边。
空中雪花纷飞,天地间一片雪白,而未结冰的大海此时也变得平静无波,缓缓的击打着岸边的浅滩。
因为夏天的时候将船只停泊的港口搬到了西南面的鲸鱼湾,北海镇南面那座最早的临时码头就逐渐废弃不用,仅剩的一座木制栈桥到了明年开春也会被拆除。
不过让王贞仪感到可惜的是,西拉河东岸那高耸的烟囱实在有些煞风景,于是她闭上了眼,听着四周雪花的扑簌声,觉得真是万籁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王贞仪觉得有些冷了,正打算转身回去,只听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让她说恨不是恨,说讨厌也不是讨厌的声音。
“姑娘,天太冷了,海边太危险。要不咱回去吧?”
王贞仪酝酿了一下表情,做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样子,回首嗔怒道:“要你管!再靠近我,我就拿弹弓打你!”
“喵~~”
“扑哧~”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一个胖胖的猫头从那人胸口处拱了出来,王贞仪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严肃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她一边捂着嘴乐,盈盈的抬起头,打量着对面的那个人。
此时的这段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人。
一个是举着把淡蓝色的油伞,身穿红色氅衣的俏丽女人;一个是身穿黑衣,顶着满头风雪,胸口露出个胖猫头的高大男子。
王贞仪看到他满头雪花,微微蹙眉,移步上前,踮起脚擎着伞柄的末端,试图为对方遮挡雪花。可是突然一阵海风吹来,忽的拂走了那柄纸伞。两人于是就这么立在雪中,四目相望,雪花落在两人的眉睫上,这让原本昏暗的视线霎时雪亮。
看着对面一身红衣,傲然独立的女子,赵新突然想起了另一时空里王贞仪写过的一首《菩萨蛮》,后半段写道:“香魂愁断绝,鹃叫泉台月。玉貌冠三吴,风流晓梦孤。”
或许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位“玉貌冠三吴”的女子,应该再也不会“容华芳岁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