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汪中铁青着脸,闭目不语。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亲,想起了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当初听说李旺父亲所做的事后,他也曾跟老尤他们痛斥那些带清的乡间陋习,可是这种事在民间实在太多了!
汪中之所以愿意当小学校的副校长,其实还是想跻身北海镇的官场。读书人嘛,总有抱负。前些年他曾做过一篇《吊黄祖文》,意欲为长期以来负有杀害祢衡恶名的黄祖昭雪翻案。
话说后世人皆痛惜称衡之才而谴责黄祖气量狭小,汪中却认为祢衡此生能得到黄祖的赏识,获此知己,可谓死而无憾矣。汪中认为,像黄祖这样因杯酒失意的顷刻白刃相加的事情,是世间常有的,不单只此一例,是出于朦胧意识下的一时激愤而产生的错念,可以理解。然而黄祖能冲怀远识,诚心实意的欣赏祢衡的才华并礼贤下士,才是更为可贵的。
“余束发依人,磋跄自效。逮于长大,几更十主。何尝不赋鹦鹉于广筵,识丰碑于道左?而醉饱过差,同其狷狭。飞辩骋辞,未闻心赏。其于黄祖,犹得其恶而遗其善焉。”
这正是汪中内心的真实写照,他的性格、才华、遭遇皆与称衡相似,而所遇之人尚不如黄祖,只有黄祖之弊而全无黄祖赏识人才的长处,大有恨不遇黄祖之意。
由此可见汪中对伯乐知己的渴求,其内心的孤独苦闷可想而知。当初赵新托沈敬丹请他时,汪中之所以敢来,就是想看看赵新是不是自己苦求的那个伯乐,哪怕是反贼他也认了!
可来到北海镇后所见所闻的一切,跟他腹中才华却又格格不入,这让汪中颇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他甚至一度想告辞返乡。
赵新当初的那番“华夷之辩”的解释让他耳目一新,后来参观过阅兵式后,汪中更惊讶于北海军的武力强大。他觉得赵新当前的王霸基业已成,夺天下易如反掌,希望自己也能像诸葛亮一样贡献毕生才华,济世救民。
眼下,他终于明白了赵新这些人在做什么,这绝不是找了一群快饿死的农民来帮着他们造满清的反,然后自己继续当皇帝,再请一群儒家的读书人帮着辅佐君王。他们这是要造天下人心的反!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欲成大事,必先破心贼。
随着李何氏一案的宣判,民政的改革计划草案也终于出台。一封由民政和治安警总署联名的告示贴遍了北海镇两地的大小社区。
在这封告示里,北海镇明确表示将陆续在各居民区开设医疗站,要求所有的怀孕妇女家庭必须登记在册,由医疗站人员定期上门检查孕妇情况。若经过两级医疗人员检查,确认孩子先天不足的,经家属同意,可予以处理。
除此之外,所有淹杀女婴的行为将被视同谋杀罪,家庭剥夺土地权利,主犯枪毙,从犯发往虾夷岛苦役十年,该户所在居民组组长与从犯同罪。
这一封布告出来,再次震动了所有居民。他们没想到北海镇管天管地,现在居然连生孩子都要管。
“要俺说,这事以前连官老爷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这里的老爷们何必操这份闲心。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那都是俺自家的,能养活谁愿意干那缺德事!”
“恁放屁!要是都要儿子不要闺女,恁儿子大了是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那咋行,总有人生闺女的。”
“哦,合着搁你家就是赔钱货,搁人家就得养大了给你儿子做老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都别争了,没看见告示上写了么,以后老婆再怀上,都得跟组长报备,去医疗站登记。五十亩地的几万斤粮食,养十个八个都够了。要还嫌少,去虾夷地,给你一百亩!”
随着一声枪响,杀人犯李有财没了,很快便化作了一瓮骨灰。而李家老太太,也就是李旺的奶奶捧着儿子的骨灰回到家中,正想着找块墓地埋了的时候,两个人先后敲响了她家的门。
第一位让李老太太顿时吓了一跳。这是一位红发蓝眼的家伙,穿着一身黑袍,胸前还挂着一个十字架。此人正是北海镇中医医院放射科副主任,马卡留斯神父是也。
“主耶稣基督我们的上帝,请记念你永恒的慈悲和宽仁,你因之降生成人,甘愿承受十字架而死,以拯救那些对你怀有正信的人,并由死者中复活,上升天庭,坐于上帝圣父之右,垂鉴全心呼求你者卑微的乞求......”
“砰!”屋门重重的又关上了。
马卡留斯不慌不忙,这种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又轻轻敲了敲门。
“这位女士,作为上帝的仆人,我想帮你那可怜的儿子和丈夫祈祷,这样他们就能早日进入天堂,见到吾主的圣光。”
屋内吓得脸色发白的李老太太听了,心中一动,随即又打开门,冲着马神父马主任合十行礼。
“法师,您是给俺儿来念经超度的?可俺家没钱给啊。”
马卡留斯笑容可掬的道:“作为上帝的仆人,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