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鄂霍茨克驶来的那条帆船靠近雷神号的时候,船上沙俄人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神色极为复杂,震惊、不解、羡慕,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率先走上舷梯的是一个身材粗壮的本地官员。那人头戴一顶黑色的带着米色缎带装饰的三角帽,帽子的边缘则露出了一篷银灰色的卷发,脸颊上刮的干干净净,上唇留着两撇精致的小胡子。此人上身穿着一件绣着金边的丝棉大衣,下身则穿着束脚短裤,走在舷梯上也是昂首挺胸。
话说当年彼得一世为了摆脱俄罗斯在欧洲人心中野蛮愚昧的形象,对本国想要留胡子的男性开征“胡须税”,从此俄罗斯人的脸上也变干净了,直到克里米亚战争以后,蓄须才又风靡开来。
紧跟着的,则是本地教堂的司祭(神父),他看着高高的舷梯,先是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才走了上去。
紧跟着神父上来的,是十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哥萨克士兵。他们头戴羊皮制作的“帕帕哈”,肩上扛着燧发火枪,腰上则挂着一把马刀。这副打扮和之前在苦叶岛上俘虏的那些哥萨克一模一样。
一行人顺着舷梯慢慢的走上了甲板后,他们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高耸的船楼如同一座白色耀眼的城堡,刷满红色油漆的宽大甲板简直和军营里的操场一般大,上面除了两个像巨大的门板一样的盖子外,还有两个不知是何物,却都蒙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帆布,盖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甲板上站着的竟然是一群衣着奇怪的东方人。
东方人?!率先走上甲板的那名官员顿时就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高声道:“欢迎你们,来自远方的朋友!敝人是鄂霍茨克海关的关长--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我谨代表鄂霍茨克的人民欢迎你们的到来。请问你们谁是这条伟大的海上城堡的船长呢?”
甲板上两个连的北海镇士兵站成了四排,持枪肃立,其他水手们则都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搭腔。因为他们完全听不懂面前这个戴着黑色三角帽,打扮的跟个小丑一样的家伙在说什么。
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见船上的水手们毫无反应,心里有些不快,不过他还是换成了法语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是这条船的船长,我姓丁。”就在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东方男子从船楼里走了出来,口中用英语大声的说着。
没错,丁国峰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对于这个时代的俄国人来说的确很高大,要不是他那极为突出的东方面孔和英语,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甚至会以为这位穿着一身雪白制服的人是位欧洲贵族。这年月身材高大的欧洲人一般都是贵族,因为只有贵族从小才不会为一日三餐奔波,营养上去了自然就长的高。
“英语?”海关关长打量着两米外的丁国峰,心中嘀咕了一句,不禁产生了几分鄙夷。这年月欧洲人的通用语是法语,而一个绅士不会法语那就是缺乏教育的表现。
“很抱歉,我的英语不是很好。毕竟我们这里没什么英国人会过来。”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的英语说的磕磕绊绊的,于是丁国峰也听的稀里糊涂的。
“那么,尊敬的先生们,你们是英国人吗?”
丁国峰这下听懂了,于是摇摇头,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不,我们是中国人。”
中国人?清国?那个由鞑靼人统治的国家?彼得洛.格里戈里耶维奇心说鞑靼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一条海船了?
这时他身侧的那个神父突然开口道:“很高兴见到中国来的朋友,我是本地的司祭谢苗.基谢列夫斯基,我的中文名字叫谢安华。”
擦!丁国峰心说这神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吓人一跳啊!
“唔......你好。你怎么会说中文?”
“我曾作为第六届正教驻京使团的成员,在乾隆三十六年底抵达中国的首都。我在那里住了十一年,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日子。”谢安华的官话说的有些磕绊,毕竟他已经离开中国好几年了。
太好了,居然有个在京城呆过的传教士,丁国峰决定不摆弄自己那半生不熟的英文了。他一盘算,眼下是乾隆五十二年,这人十六年前就去过北京城。激动之余,他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马卡留斯神父您认识吗?”
历史上,从1728年开始,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派驻北京的东正教使团并没有把传教当做他们的任务,而是让雅克萨之战中的沙俄俘虏后裔保持东正教信仰。他们在北京的岁月大部分都耗费在了学习汉语和满语上。这些人在回到伊尔库茨克后,有的就留在了当地传教,有的则回到了彼得堡升任主教。
事实上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早期,中国对沙俄在在各方面影响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俄罗斯汉学的发展也由此开始。用后世俄罗斯人自己的话说,由于古代中国军事科学和政治管理上的特别发达,当时尚处于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