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时候,三顶轿子先后如约而至。来的这三人里,除了两淮盐政外,还有一个负责滇铜外运的委员,一个池州负责铜矿的委员,都是回京述职的五品官员。
和珅如今权倾朝野,他下帖子请人吃饭,还真没人敢不来的。等到进了二楼包间落座,酒菜上齐,和珅这才道:“中秋太忙,腾不出空来。今天和某做东,请诸位在此小聚。以咱们的交情,不必拘泥礼数,随意就好。”
“好好好!”在场三人纷纷点头赞许。
说是这么说,可和珅如今位极人臣,天天忙的忙的后脚跟打后脑勺儿的人物。他摆宴请客,三人哪敢随意,两淮盐政全德开口道:“我这人不拘礼数,不过这第一杯酒要先敬和中堂。谁都知道,我等三人,当的都是肥的流油的差事,可这也是最让别人眼红嫉妒的差事,不明就里的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盯着,多赖中堂大人这些年的回护,否则我们几个早就灰飞烟灭了。”
和珅盯着全德,笑呵呵的道:“你老兄这话我可不赞同。你们三位的差事肥的流油不假,可倘若诸位都是吃斋念佛的,丁点儿油腥不沾,纵使别人再如何眼红,又能奈你等如何?”
全德三人一愣,脸上挤出笑道:“中堂这话说的透彻,透彻!”
和珅继续道:“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们若是真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被人抓住了把柄,别说我了,天王老子也回护不了的。是不是啊,诸位?”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凛,知道今天的正题要来了,连忙点头称是。
和珅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道:“来,都先喝一杯。平日里总被皇上他老人家教训,现在说话里不自觉就带了那么股子味道。都别往心里去,我先干为敬!”
全德三人忙道:“哪儿的话,中堂大人教训也是为了我等好,该是我们敬中堂才对。”
一旁伺候的刘全耷拉着脸,端着酒壶给四人分别满上。和珅瞥了一眼,出言训斥道:“今儿难得高兴,你摆着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呢?”
刘全斟完了酒,抱着酒壶道:“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银子,替爷担心呢!”
和珅道:“国家大事,哪就轮到你个奴才操心,少提这些扫兴的话!”
刘全道:“那么多银子呢!爷这些天愁的天天都睡不好觉,我这当奴才的能不担心么。”
和珅闻言面色一变,放下酒杯叹口气道:“你这狗奴才,扫了爷的雅兴!”
在场三人都是粘上毛比猴还精的人物,和珅主仆二人这番表演是什么意思,都是心中雪亮。匆匆对视一眼后,全德首先微笑道:“中堂不必如此,您平日里待我等恩高义厚,如今有了难处,我等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眼下朝廷虽然对盐政和铜政卡的很紧,可我等就是从犄角旮旯地缝里往外抠,也定然能凑出些散碎银两报效。中堂,您就给个数儿吧?”
“好!”和珅面露笑容,抬手伸出一个巴掌。
“唔。”全德一皱眉,试探着问道:“五十万?”他犹豫了一下,艰难的点点头道:“好,盐政上出二十万。”
另外两人也连忙道:“我们两地铜政上各出十五万。”
可三人说完后,却见和珅的巴掌仍旧伸着。全德道:“中堂,您这是要......?”
一旁的刘全冷笑道:“五百万!”
“啊!”三人一听都傻了。
全德哭丧着脸求道:“五百万!中堂,您就是把全天下二十七盐道收的银子加在一块儿,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朝廷万一要是查账,卑职如何交待啊!”
铜陵的委员也急道:“铜陵出十五万,卑职已经是要砸锅卖铁了,要是再出,卑职只好上街讨饭了!”
滇铜委员也忙道:“是啊!上次铜矿上闹事,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银子也赔了个精光!这事儿中堂您知道啊......”
和珅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看着对面三人在尽情发挥表演。可三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说啊,继续说。装穷叫苦,怎么都不说了?”和珅冷笑继续道:“还真看不出啊,乔模乔样的一个个还都挺能做戏,都赶上双庆部的魏长生了!”
“啪!”的一声,和珅拍案而起,吓了三人一跳。
“你们三块料以为自己是谁?!嗯?居然敢糊弄到我头上来了!”
和珅抬手一指全德:“你!官卖私盐,两头儿收钱,这两年收了至少三百万两吧?别以为不做账我就办不了你!七月十九在苏州没收的那笔私盐到哪去了?见面分一半儿的话是你全德说的吧?光这一笔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你还真以为这事做的天衣无缝?
上个月二十二你在苏州喝花酒,和一个叫爱奴的婊子睡觉,一晚上你就花了一千六百四十两银子。真有钱啊!全老兄,你还跟我这儿装什么吃斋的苦样儿!”
全德冷汗哗哗直冒,心说私盐也好、爱奴也罢,他自认做的隐秘无比,这种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