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终也没再看宝玉一眼。
宝玉徒劳的朝她们的背影伸了伸手,最后却只能颓然的垂下胳膊。
直到坐床时,两人才重又靠在了一处,但任凭洞房里的气氛如何热闹欢脱,宝玉感受到的依旧是莫名的孤寂,就好像近在迟尺的宝姐姐,其实已经离着自己无限远了。
就像是……
就像是芳踪难觅的林妹妹一样!
贾宝玉心窝里不自觉的抽痛起来,烦躁、后悔的情绪几乎达到了顶点。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早上或许就不会那般莽撞行事了。
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踌躇着侧头看向身旁的薛宝钗,自己虽早知她是个美人儿,但今儿瞧着却分外的光彩夺目——哪怕仍旧蒙着盖头。
期间种种且不细表。
却说到了晚间,贾宝玉又被请到前院里挨桌子敬酒,因卫若兰、冯紫英几个挑头闹他,虽提前兑了水,仍是被灌的醉意朦胧。
昏昏沉沉被送入洞房时,竟就把先前的所作所为抛到了脑后,挽着袖子兴致勃勃的拿起了秤杆,就欲上前挑下宝钗的盖头。
然而宝钗却忽然抬手抓住了秤杆,然后自顾自的扯下盖头,冷冰冰盯着贾宝玉道:“二爷又想出尔反尔不成?”
“我、我……”
贾宝玉兜头被泼了盆冷水,先是慌张不已,但看宝钗那开了脸的五官愈发明艳动人,又忍不住借着酒气赔笑道:“我、我错了,我其实……其实我……”
“二爷自重。”
薛宝钗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贾宝玉的眼睛问:“若我今日从了二爷,二爷可敢立誓从此再不提林妹妹半句?”
其实在问出这话之前,薛宝钗心里就已经有答桉了。
而贾宝玉的表现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先是愣怔了一下,继而缓缓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圆桌前,颓然的摘掉了头上的帽子。
看着那辣眼睛的瘌痢头,薛宝钗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了乌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宝玉默默戴好帽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洞房。
结果刚到客厅里,便对上了两双红肿的眼睛。
一双属于袭人、另一双属于莺儿,袭人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绝望,莺儿的目光中则是迷茫与恨意交加,似乎直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贾宝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头,斗败了的鸭子似的,默默走了出去。
“宝二爷?”
外面守夜的丫鬟仆妇见他出来,忙都躬身见礼。
宝玉身心俱疲的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我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但终归不敢违拗他的吩咐,于是便都躬身退出了院外。
等左右无人之后,宝玉便靠坐在了廊下的栏杆上,抬头看着乌蒙蒙的夜空发起呆来。
“你这孩子,不在屋里守着你媳妇,在外面在做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呵斥突然打断了贾宝玉的思绪,宝玉茫然的抬头看时,却是王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前。
“我……”
宝玉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王夫人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恼道:“你好生跟她赔个不是,再趁机哄一哄,这夫妻两个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
贾宝玉本来期期艾艾,听了这话却陡然起了叛逆,歪着头梗着脖子道:“太太说的简单,可您跟老爷不也是面和心不和?”
“你!”
王夫人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点破此事,一时气的胸闷气短,咬牙道:“你这孽障,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怎么你倒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就在这当口,忽听外面又有人笑道:“这大喜的日子,你们母子两个不在屋里守着宝丫头,却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
话音未落,就见鸳鸯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王夫人忙挤出笑容来,迎上前道:“老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索性来瞧瞧新郎和新娘子。”
老太太说着,又看向同样笑的勉强的宝玉:“往后成了家,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胡闹了——走,咱们瞧瞧你媳妇去。”
贾宝玉迟疑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扶住了老太太另一只手。
老太太眼神不好,况且天色又暗,竟是半点没察觉到这母子两个的不对,边往里走边笑道:“等明儿你们两个陪我照一张相片,到时候多印一些,你们要想留着,就留两张做念想,其余等我入了土就烧给我,我也好……”
“老太太,您指定能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