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意乱的挥退了左右,薛宝钗独自一人漫步在后宅之中,入眼所见的亭台楼阁,无不书写着薛家祖上的荣耀,却也成了她今日之枷锁。
她多想像林黛玉那样挣脱枷锁,可又实在抛不下母亲哥哥。
最后也只能三步一叹,徒呼奈何。
步子不觉间,薛宝钗就走到了最角落的那间院落门外,看到上面重新落下的铁锁,她忽然又想起了最近几天一直都很在意的问题:为何每次王夫人来,都要住在这间偏僻小院里?
诚然,王夫人是喜静不假,但这座小院同时也是母亲与忠靖侯私会的所在!
怎么想这件事都透着蹊跷。
难道说……
薛宝钗下意识抬起手,摸向了那门上的铁锁,如果她记得没错,这附近就藏着一把备用的钥匙,以便母亲随时出入。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用那把钥匙,进去查探一下究竟?
捏着那锁头,薛宝钗满心都是破门而入的冲动,若是能查出王夫人红杏出墙的证据,那王夫人日后就再也没办法在自己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长辈嘴脸了。
但再三犹豫之后,薛宝钗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拿捏住王夫人的把柄固然重要,但若代价是母亲的名声与颜面,她宁可不要这把柄,也绝不可能去触碰母亲的禁忌。
最终她望门兴叹良久,还是毅然转头而去。
…………
这日下午,补足了精神的王熙凤终于驱车回到了牟尼院。
一进门她就命人喊上了妙玉,前去探视被软禁在某间独立禅房的贾迎春——短时间她是没办法真枪实弹上阵的,自然要尽早拉迎春下马,也好让焦顺常来常往。
对于这小姑子,她曾经也有些同情怜悯,可就算是受了再多的委屈,那也不能拉着一大家子人同归于尽吧?
府里的大人且先不论,似巧姐儿这样几岁大的孩子,难道也曾得罪过她不成?!
所以如今王熙凤对于拉小姑子下水,是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都没有。
等到了禅房里,见迎春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对自己和妙玉的到来视若无睹、充耳未闻,王熙凤也懒得跟她打招呼,直接吩咐看守的仆妇道:“你们找庙里要一只浴桶来,给她好生洗漱洗漱,再换一身新衣服。”
说着,拿帕子在鼻尖上扫了扫,嫌弃道:“还有这屋里,仔细打扫打扫,通通风换换气,再点两支熏香——晚上妙玉师父要给她作法驱邪,这满屋子晦气怎么成?”
“作法驱邪?”
仆妇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无所适从。
都已经守在迎春身边这么久了,这二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圈禁的,她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突然冒出个作法驱邪来,实在是有些……
其中一个仆妇壮着胆子道:“二奶奶,临走时太太和三姑娘可是交代了,让我们片刻不离……”
“怎么?!”
王熙凤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质问:“没有三丫头同意,我说了就不算是吧?”
她单只提探春,那仆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好在旁边的同伴立刻帮忙开脱道:“奶奶息怒,她不是那个意思,您要作法驱邪也是为了二姑娘好,我们哪有拦着的道理?”
其余几个也纷纷附和。
“哼算你们还识趣!”
王熙凤冷哼一声,就待转身离开。
这时候一直泥胎木塑也似的贾迎春突然问道:“怎么个驱邪法?”
王熙凤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妹妹中邪已深,等闲的施法只怕无用,需用怒目金刚、降魔宝杵,方能除mo卫道。”
说完,又得意的看向了妙玉:“妙玉师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妙玉仍是古井无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假尼姑!
王熙凤见状满心不屑,妙玉在焦顺面前放浪形骸自甘堕落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偏在外人面前装的仙佛转世一般。
正待阴阳怪气几句,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禀报,说是四姑娘贾惜春到访。
除了李纨之外,惜春算是来的最勤快的,所以原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偏怎么是今天来的?!
王熙凤出门看了看天色,脸上便阴晴不定起来。
这会儿都已经临近傍晚了,若是惜春表示要留下来寄宿一晚上,却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