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太太的话梅,继而又在她屋里搜出些安胎用的药材、物件,便闹着要将这些赃物呈给史湘云过目。
玉钏自然是不敢去的,先是软语央告,后见晴雯不肯放过自己,便急红了眼与她争吵起来——可毕竟是被拿住了把柄,所以很快就落了下风。
这吵闹声一起,堂屋里香菱和红玉、西厢里银蝶都听了个真切。
香菱急忙过来劝和,银蝶却只是外面竖着耳朵隔岸观火。
至于林红玉,她见香菱去了也不济事,便急急忙忙去了前院厨房——盖因史湘云此时正带着邢岫烟和平儿,巡视午宴和晚宴的准备工作呢。
其实这事儿邢岫烟和平儿早都布置妥当了,但史湘云毕竟是今年才嫁过来的新妇,该走的流程总要走一走。
等到了厨房里,林红玉托人悄默声喊出了翠缕,将晴雯和玉钏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和香菱都劝不住,怕只有姐姐出面才成!”
翠缕实则年纪比红玉还略小些,但因是陪嫁大丫鬟,地位却是最高的。
听说是晴雯拿住了玉钏的短处,她苦着小脸道:“这……我去了怕也不济事,倒不如先在太太跟前替玉钏分说分说,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绝不会为了这等事而大动干戈。”
眼见她说着,就要回厨房里禀报。
林红玉登时急了,扯住她连声道:“姐姐莫急!要在别的时候倒罢,但这大中秋的倘若闹起来,岂不闹的太太和邢姨娘脸上无光?”
听她说的有理,翠缕站住了脚,满脸的为难之色,显然是对脾气火爆的晴雯十分憷头。
林红玉见状,凑到厨房里探头往里瞧了瞧,回头对翠缕道:“若不然,咱们把司棋姐姐请出来,玉钏是归她管的,且听她怎么分说。”
翠缕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忙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司棋姐姐找来。”
说着,一熘儿小跑着进去,不多时便将司棋领了出来。
待听完了前因后果,司棋不由柳眉倒竖,恼道:“好个不开眼的小蹄子,如何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来?!若传扬出去,却让姨娘如何自处?!”
说着,也不管翠缕、红玉如何,大步流星便往后宅赶。
翠缕和红玉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回到后宅时,晴雯已经扯着玉钏出了东厢,玉钏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一会儿哀求、一会儿怒斥的,看样子只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的什么。
“做什么呢?!”
司棋见状,当即叉着腰一声断喝。
晴雯原本正竭力拉扯,听她这一喝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反被玉钏拖着往回逆行了两步。
她忙又加大了力道,同时转过头冷笑道:“姐姐问我?我倒正想问问你呢,你们两个平日里都在东厢,难道半点不知她做过什么?”
早在大观园时两人便曾起过争执,当时司棋仗着身大力不亏占据了绝对上风,如今晴雯得了东厢的把柄,自然是要老账新账一起算。
“哼”
司棋自然不会惧怕她这手下败将,当下道:“我若知道,还能等到今天?”
说着,大步流星走到二人身前,扯起玉钏便往东厢里走:“在这里闹什么闹?走,跟我进去把话说清楚!”
方才还能与晴雯斗个四六开的玉钏,在她手上却是全无防之力,小鸡仔似的被提进了东厢。
晴雯见状冷笑一声,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翠缕、香菱、红玉三个自也都紧随其后。
等到了屋内,晴雯不等司棋开口便抢先道:“她偷吃太太的话梅被我抓了个正着,屋里又翻出了安胎的补药,证据确凿,姐姐还有什么好问的?”
翠缕红玉都站在一旁不吭声,香菱犹豫了一下,却是怯生生凑到了司棋耳边,顶着晴雯不善的目光悄声道:“姐姐也知道的,她一门心思想要做姨娘,所以就变着法的想要沾一沾太太的喜气——除此之外绝没有别的意思。”
玉钏也不傻,知道香菱必是在帮自己说话,忙也跟着争辩道:“我是私藏了些,不过都是一些断掉的参须之类的边角料,绝不敢克扣正经的补品!”
“边角料?”
晴雯闻言冷笑道:“你道太太用的东西都是便宜货不成?便就那几根参须,怕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司棋默然。
玉钏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明明是家里头一个丫鬟,也是最早被老爷收用的,如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玉钏自然心有不甘,所以才急着想要抬姨娘。
但她私自偷拿安胎的果脯、补药,也确实是罪证确凿不容狡辩……
沉吟半晌,司棋忽然起身从西墙下的大花瓶里抽出了鸡毛掸子,然后大步流星朝晴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