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翻看,三春也探着头打量,却见上面果然写了晋爵封诰命的事儿,还邀请三春与李纨去做客——至于王熙凤,她毕竟是窝藏桉的主犯,就算是史湘云想请,巡察司多半也不肯放人。
这时王熙凤在一旁酸熘熘的道:“听说皇上问顺哥儿要什么赏赐,顺哥说什么都不要,就想给云丫头讨个诰命,皇帝就干脆晋了他的爵,顺势又给云丫头封了三品淑人。”
贾宝玉听了,啧啧称奇道:“那云妹妹岂不是和隔壁珍大嫂一样了?说起来珍大哥还是焦大哥的举主呢,不想一晃眼焦大哥的爵位就追上他了!”
看罢请帖,王夫人是唏嘘加欢喜,探春是既艳羡又憧憬,迎春也是若有所思,唯独惜春无喜无悲。
李纨则是趁机将王熙凤拉到了角落里,笑嘻嘻的捅了捅她的腰眼,耳语道:“怎么,又吃上云丫头的醋了?”
“呸,我吃她的醋做什么?”
王熙凤啐了一口,斜着丹凤眼得意道:“不过是求了个诰命,前阵子那贼汉子还为了我,冒着开罪皇上的凶险给娘娘说情呢!”
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焦顺当时到底冒了多大危险,但她就乐意往严重了说。
李纨做出副牙酸的样子,甩着帕子道:“是是是,他最疼你了,谁让你是他的‘恩主’呢?”
正三三两两的笑闹着,外面客厅里又来了人。
这回来的是鸳鸯,说是老太太请太太和大奶奶过去,有事情要商量。
王夫人心知多半是为了这张请帖,于是便贴身收好了,又嘱咐贾宝玉早些安歇,三春几个也各回各家,这才带着李纨转奔老太太院里。
一进门,王夫人便笑颜如花的躬身道贺:“老太太可曾听说了?云丫头封了三品诰命呢!”
“听说了、听说了。”
贾母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又招呼着王夫人赶紧落座,等王夫人坐下之后,老太太又问:“我还听说后日,云丫头要请她嫂子和几个姐妹前去做客?”
“是有这么个事儿。”
王夫人忙把请帖交给李纨,示意李纨转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接过去,却看也没看就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炕桌上,又道:“我寻思着,林丫头也在那边儿住了一阵子了,你看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把她接回家里来?”
“这……”
王夫人没想到贾母会趁机提出要接林黛玉回府,仓促之间只能含湖道:“老太太是想林丫头了吧?”
“能不想吗?”
贾母数着手串叹道:“打小就在我身边,除了没她爹那年,她什么时候离开过这么久?”
“也难怪老太太想她。”
王夫人点点头,也趁机理清了思路,于是正色道:“不过儿媳有件事情,必须得跟您禀报——先前宝玉被抓去昭狱的时候,咱们不是曾怀疑过是风水出了问题吗?”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其实后来,我特意找人看过了,风水上其实也还好,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贾母年轻的时候就相信这些,如今年纪大了就更是笃信不疑了,因此听说王夫人曾找人看过风水,当下便认真起来。
“反倒是……”
王夫人依旧吞吞吐吐,直到贾母再三催促,这才道:“反倒林丫头有些命硬……”
“你说什么?!”
贾母啪的将手串拍在炕桌上,看向王夫人的目光也带了三分不善。
“老太太莫急!”
王夫人忙站起身来解释道:“那先生说,若是有大气运的人镇着,林丫头这命格非但无害,反倒有益!”
贾母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生硬道:“哼,那等林丫头回来,先让她住我这院里就是!”
王夫人哪想到还有这一出,愣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这女属阴、男属阳,到底不能混同一类。”
贾母的脸色再次阴沉,盯着她端详半晌,最后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喝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妨把话讲清楚些!”
她积威日久,如今显出怒容来,王夫人也不禁战栗。
但想到焦顺的托付,以及儿子和林黛玉天生相冲的事实,王夫人还是狠狠一咬牙道:“儿媳的意思是,大伯寿终,家里就接连出事,会不会就是因为……”
听她倒因为果,贾母霍然撑着拐杖起身,一字一顿的质问:“照你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林丫头妨害的?!”
王夫人急忙屈膝跪倒:“老太太息怒,儿媳不敢这么说!”
她只说是不敢,却没说不是这意思。
贾母气往上撞,正待喝骂她妖言惑众,却听王夫人跪在地上道:“那焦畅卿显是有大气运的,所以林丫头才过去没多久,就加官进爵了,这显然也映衬了那先生的说辞——儿媳也不敢尽信,可、可府里接连遭逢大难,儿媳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着,又抬起头来道:“老太太,这等事赌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