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下里却听贾雨村主动开口:“贤弟可曾看过抄录的奏折?”
“这却不曾。”
焦顺摇头。
贾雨村便从茶几上拿起几页纸来,亲自上前递给了焦顺,示意他先看完再论其它。
焦顺先飞快的过了一遍,然后便蹙起了眉头,目光扫过王仁,以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贾琏身后的王熙凤,不悦道:“这上面的内容,怎么和我先前所知有些不一样?”
按照奏折上的说法,那逃走的副将实系王子腾的心腹,且与王家还有姻亲关系,这一来王子腾最初肯为其遮掩罪行,也就说的通了。
但也因此他的行为可说是罪加一等。
这还不是王家隐瞒的所有讯息,奏折上还披露说,被那副将盗走的战舰,其实是两广水师仅存的两艘旗舰之一,算是两广水师现下的门面担当。
这一来,罪责又重三分。
再有就是,袭击商船的事情很可能远不止这一起,根据官方统计,仅只是最近两三个月,便有数条商船在归航途中莫名失联。
而且据说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王家做海贸生意赚的盆满钵满,为免过于招摇,特地选择在军港悄悄卸船,不想却反倒因此激起了将官们的贪念,以至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恶性事件。
说实话,看到这里焦顺忍不住有些心虚,毕竟海贸这事儿就是他挑的头。
不对!
自己只是拉王熙凤和宁国府入伙,可没让她打着王家的旗号行事——嗯,应该是没有吧?
就在焦顺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时,对面的王仁苦笑一声,郁郁道:“非是有意欺瞒贤弟,我也是直到今日,才得知其中一些细节。”
王熙凤听他这么说,心下起疑,于是绕到焦顺身后,要过那份抄本仔细端详了一番——她能看账本,自然是识字的,但也仅只是识字,与林黛玉等一众才女相比,就显得粗鄙不文了。
当发现其中的出入之后,王熙凤也不由着恼,先前光顾着高兴了就没有多想,如今回忆起来,王仁是幌子不假,她和荣国府又何尝不是被娘家当成了用来迷惑对方的棋子?
若非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又是她在荣国府颐指气使的底牌,以她的脾气,只怕早撂挑子不管了。
另一边,焦顺等她不慌不忙看完之后,这才沉着脸摇头道:“太尉这般做法,分明是信不过我等——若只是私下里转圜还罢,我若是不明就里跑去陛下面前分说,岂不要落下欺君之罪?!”
王仁受此逼问,一时讷讷难言。
而贾政在主位上也是颇为不快,他这阵子没少为王家的事情奔走,虽然效果寥寥,但也是一片拳拳之心,谁成想却被大舅哥当成了棋子利用。
若非王家和荣国府一向唇齿相连,他只怕也要撂挑子了。
至于贾琏、贾珍两个,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因此面对焦顺的质问,荣禧堂内竟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连个从中转圜开脱的人都没有。
焦顺见状,心下登时有了底。
既然王子腾欺瞒在前,自己不敢再贸然出手相帮,岂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于是他也没继续深究,而是好奇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不是说太尉大人手里有他们要命的把柄么?怎么前脚刚说要和谈,后脚就把事情捅出来了?难道他们就不怕鱼死网破?”
话音刚落,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贾雨村身上。
焦顺不由大为诧异,这和贾雨村有什么相干?
只听贾雨村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其实这事儿,也未必就是那边儿捅出来的——那两个上折子的御史,素来不党不群,且也并非两浙出身。”
一听这话焦顺哪还不明白?
他先前只当贾雨村和自己一样,是被贾政请来帮忙的,可眼下看来,他似乎还有着另外的身份——两浙官商的说客、使者,或者说是中间人。
想通了这一节,焦顺便抬胳膊拱手道:“雨村兄果然是交游广阔啊。”
贾雨村见他已然点破,倒也没藏着掖着,只苦笑摇头道:“我也是推托不过才帮着传个话,不过具体行事,我肯定是唯太尉、族叔、与贤弟你马首是瞻。”
顿了顿,又进一步解释道:“那边儿咬定这是有人想要渔翁得利,为证清白,他们愿意竭尽全力为太尉大人开脱。”
焦顺闻言冷笑:“那前提呢?是不是要太尉大人守口如瓶,决不能抛出他们的把柄?”
“这个……”
贾雨村讪讪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焦顺的目光转向一直没开口的贾政,拱手道:“世叔,这事儿只怕咱们做不了主,还是等太尉大人……”
“可眼下的形势怎好拖延?!”
王熙凤突然插口道:“若是等南边儿的消息传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焦顺顺势从她手上有讨回了那奏折抄本,冲众人抖了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