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突然冒出一个绝佳的主意,于是忙开口道:“父亲,儿子毕竟年轻识浅,若除了纰漏,岂不令祖母在九泉之下难安?何不让母亲跟着儿子一起南下?有母亲在老家主持大局,父亲在京城也能安心为皇上效力。”
说着,便不觉又偷眼打量母亲,因热孝未除,小鸟依人的梅夫人浑身裹素,脸上虽带着一抹忧愁苦色,却非但无损颜色,反而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梅宝森不由得暗吞了口唾沫,心说常言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家老子虽还活的好好的,但远隔千里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届时母亲自然就……
“嗯……”
梅广颜哪知道儿子存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
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忍不住捋须沉吟起来。
“不可!”
梅夫人却是娇躯微颤,旋即一口否决。
若儿子不曾露出狼子野心,她多半会主动要求跟着儿子回江浙老家避祸。
但见识了梅宝森的真面目,她又怎会不知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故此她宁愿留在京城与那饿狼周旋,也断不肯随这不孝子南下!
那样,她虽失了贞洁,至少还存了人伦。
“嗯?”
梅广颜听了这话,立刻满脸不快的看向了妻子,他虽还没下定决心让妻子也跟着南下,却由不得妻子主动拒绝此事。
“老爷。”
梅夫人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慌乱,但还是勉力抬头与其对视道:“您这阵子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瞧着一日比一日消瘦,我在京城里还照管不过来呢,又怎能放心离开?”
见妻子是舍不得自己,而并非不愿意扶灵南下,梅翰林这才面色稍霁,摇头道:“我又不是宝森,难道还能照顾不了自己?安葬母亲是大事,若只他一个半大孩子……”
“不是有几位族兄在家吗?”
梅夫人打断了他的话,据理力争道:“届时老爷不在场,我出面反倒颇多不便。”
“这不是还有婶婶们……”
梅宝森在一旁忍不住插口,可说到半截就又被梅夫人给打断了:“好了,老爷,时辰也不早了,您不是要去工部拜见那焦祭酒吗?”
工学如今尚在图纸当中,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明确调任贬官】工学的人,梅翰林原本并不需要这么早就去拜见上官。
但经他和儿子这一对卧龙凤雏的分析,已经认定了皇帝派他这个和焦顺有仇的人去工学,必是希望他能从旁制衡监视焦顺。
既如此,那自然是要尽早赴任,充分的参与到工学的筹建当中,才能不负皇上重托。
听妻子提醒,梅广颜侧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叹了一口气,又画蛇添足的整了整冠冕道:“罢罢罢,梅某便为了社稷,再去忍辱负重虚以为蛇一番。”
说着,大步流星的出了家门,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
而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梅夫人就冷了脸,咬牙怒瞪儿子一眼,转身回到里间重重关闭了房门。
梅宝森见状,脸色登时也垮了。
心道母亲如此提防戒备,只怕短时间不会给自己下手的机会。
罢罢罢,自己干脆回老家蛰伏两三年算了,到时候母亲多半已经澹忘了旧事,父亲也会用愈发衰老不堪,少了疼爱滋润的妇人,想必也更容易下手。
幻想着自己翌日王者归来的戏码,梅宝森脸上又浮现起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全然没想过自己的设想非但完全不现实,还早就已经被人中途截胡了。
…………
梅广颜不知家中母贞子孝的戏码,乘车到了工部,围着那衙门口足足转了十几圈,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投书求见。
这梅翰林的名头,也算是闻名京城了。
见是他投书求见焦大人,那守门的小吏当即提高了警惕,板着脸问:“大人求见焦祭酒,不知所为何事?”
“好叫尊驾知道。”
梅广颜微一拱手,生硬的道:“本官已得了钦命,调任工学为官,今日是特来拜见上官的。”
“嗯?!”
那小吏闻言愕然,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但既然是钦命调任,他自然不敢从中阻拦,忙不迭拿了梅翰林的命刺进去通禀。
梅广颜挺直了身板,在工部门前静候,满心想的都是见了焦顺,要如何隐忍,让焦顺松懈警惕之心,然后再……最后再……
正在脑海里给自己排演卧薪尝胆的戏码,忽然间一骑绝尘而来,到了近前也不下马,直接扯着嗓子尖声道:“陛下口谕,宣工学祭酒焦顺文华殿觐见!”
梅广颜愕然回头,就见来人赫然是宫里的宦官。
正冲梅广颜指指点点,打赌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傻子的门吏们听了,忙一面分出人手引那宦官下马饮茶,一面派人急报焦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