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大观园里就显得萧瑟了不少。
景致上倒是变化不大,只是姑娘们连同贾宝玉都是恹恹的,就连史湘云这样开朗乐观的,这几日独守蘅芜院,也忍不住感伤悲秋,做主人的如此,下面的丫鬟仆妇们自然也有些提不起精神。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竟把整顿大观园秩序,调查是谁外泄了诗社作品的正事都给耽搁了。
一直到九月二十三这天上午,探春才忽的想起这事儿来,于是找到李纨商量,看是怎么个查法。
李纨也是听她一说才恍然惊觉,不过李纨倒不是因为感伤离别,而是这阵子趁着园子里萧瑟,忙着和焦顺沟通渠道,一时就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但她嘴里却笑道:“我是有意缓上几日,免得打草惊蛇,如今那贼人多半以为风声过去了,正是咱们暗中收网的好机会。”
探春听了也觉有理,正要追问该如何收网,却又听李纨道:“不过单只是园子里的人,也闹不出这么大动静,我料定必然和前院一些管事脱不开干系——你等我把差人把你二嫂子请来,咱们里应外合才好万无一失。”
听说要请王熙凤来,探春面上不显什么,心下却忍不住回忆起当初客院里发生的事情。
她认定那日与自己双排酣战的,九成九是王熙凤没错,却不知道这素来精明的二嫂子,有没有摸查出自己的身份。
也或许……
二嫂子和自己一样,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所以即便猜出了对方是谁,也不敢贸然挑破这层关系吧?
探春这纯是以己度人,却哪知道焦某人在大观园里纵横捭阖,早拉着王熙凤双排过好几回了,如果王熙凤当时认出了探春的身份,只怕早捅破窗户纸,将她收编到自己夹袋当中,为以后压制薛宝钗添砖加瓦了。
因心里藏着忐忑,探春也就没急着跟李纨商量查内奸的事儿,只推说是等王熙凤到了再议不迟。
谁成想两人在稻香村里左等右等,总也不见王熙凤来。
“凤姐姐这又是被什么给绊住了?”
插入ps:前面有书友质疑凤姐姐应是宝玉独享,老嗷特意又去翻了翻原着,确定探春几个也曾用凤姐姐称呼过王熙凤,并非大脸宝专属。】
探春起身往外张望了两眼,正准备差人再去催一催,忽就见有仆妇大呼小叫冲进园子里,一叠声的嚷道:“大奶奶、大奶奶!可了不得了,二姑娘也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大老爷发了脾气,闯到缀锦楼里要家法伺候呢!”
“什么?!”
李纨和探春都是一惊,继而忙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一个厉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二姐姐素来最是乖巧听话,怎么会无端惹恼了大老爷?!”
另一个质疑:“大老爷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还能闯到园子里来?动手了没?这会儿谁在跟前呢?”
那仆妇被两人问的首尾难顾,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先答哪个好。
探春忙也改口道:“谁在缀锦楼里?二姐姐可曾伤着?”
“应该还没伤着吧?”
那仆妇这才不确定的道:“大太太跟着一起来的——方才恰巧二奶奶也来了园子里,听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急忙赶了过去。”
二人这才明白王熙凤缘何迟迟未到。
探春还么怎么,李纨就先急了,连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知会老爷太太!”
跟着,又转头对探春道:“妹妹跟我一起过去瞧瞧,大老爷下手没个轻重,前两年动家法还打死了人,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来!”
她说的这人,正是当初的锅炉房管事邓好时。
大观园里真正能一言九鼎的是王夫人,但王夫人明面上不管事儿,李纨就多了个总揽全局的虚名,这若是真闹出什么来,她肯定也要吃挂落,故此才尽量往大了说,希望拉探春一起过去做个帮手。
探春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那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再怎么怒其不争,总也不能眼睁睁看她遭此劫难。
于是二话不说,跟着李纨赶奔缀锦楼。
离着还有三五十步远,就听那楼里传出贾赦的咆孝声:“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打死这不孝……”
喊到半截,忽就断了档。
两人正觉奇怪,又往前十几步,才听里面贾赦咳嗽不止,显是盛怒之下牵动了肺腑。
等快步进了楼内,就见大厅里一片狼藉,贾赦被两个年轻小妾搀着,正中间拦着钗斜襟乱脸上红肿的邢氏,再后面则是王熙凤老母鸡护仔似的,将嚎咷痛哭的迎春护在怀中。
见此情景,探春不由得大为惊诧,心道这大太太向来只知道奉承大老爷,跟在贾赦身后一起倒行逆施,今儿却怎么有胆气拦在当中?
李纨见此情景,心中却有计较,猜到多半是王熙凤的授意——如今这婆媳两个不管明里暗里,都是媳妇大过婆婆,更别说在海贸生意上还利益一致。
她提了提气,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