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午。
如从次一般,众姐妹又熙熙攘攘将史湘云送出了大观园。
不错这次比起次来少了些庄重多了些随意,众人纷纷拿焦顺随行护送的事儿来打趣湘云。
湘云死鸭子嘴硬了几句,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忙红涨着鹅蛋脸岔开话题道:“探春妹妹呢,平时最积极的就是她,偏怎不见她来送我?”
宝玉答道:“昨儿从她舅舅家回来就病了,我一早去探视过,脸煞白煞白的,说是肚子痛,偏又说不是吃坏了东西,让请大夫她也不肯。”
说着,便认真起来:“可这既病了,怎么能讳疾忌医?我打算等送走了妹妹,就给她请大夫……”
“快别添乱了。”
薛宝钗轻轻搡了宝玉一把,打断他的话道:“三妹妹许是害了我们女儿家的通病,本来没什么大碍,让你这一闹可就成笑话了。”
“女儿家的通病?”
贾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这么说姐姐也会得?”
说完不等宝钗答话,他自己也就想明白了,恍然道:“原来是月……呵呵,原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自己也觉着尴尬,忙又对史湘云道:“听说保龄侯府近来闹腾的厉害,你若是住的不安生,就找个由头给我们传信,我好让老太太派人接你去。”
史湘云刚要点头应下,林黛玉却在一旁冷笑:“她如今另有人疼,你这般乱献殷勤的,小心又惹出人……惹出是非来!”
她本想说人命官司,但想到死者为大,且又知道因王夫人的事儿,贾宝玉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故此话到临头又硬拗成了是非。
可即便如此,贾宝玉的情绪仍是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直到将湘云送到垂花门处,也再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目送史湘云了马车,又在焦顺的护卫下徐徐向角门行去,贾宝玉二话不说闷头就往回走。
“宝兄弟留步。”
薛宝钗忙喊住了他:“这些日子乱糟糟的,难得咱们凑在一处,不如你带我们去探视一下姨妈她老人家吧。”
“这……”
贾宝玉面色愈发苦闷,无奈摇头道:“老爷特意吩咐过,除了我和三妹妹,旁的一概拦着不让打搅太太养病。”
宝钗还想说些什么,李纨便抢着道:“既是老爷有吩咐,咱们也不好搅扰不过薛妹妹说的对,难得大伙儿凑在一处,不如去东府里瞧瞧珍大嫂如何?算一算,月底她差不多就要生了。”
“那确实该去瞧瞧!”
贾宝玉忙一锤定音,他一是不敢去触贾政的霉头,二来也不想让人看到母亲失势后,那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样子。
有她二人主动牵头,姐妹们自然也不好扫兴。
于是李纨差人去鹿顶内传话,不多时备下三辆车轿,贾宝玉自己乘坐一辆,迎春和惜春同乘一辆,剩下的李纨钗黛了第三辆。
等马车缓缓启程,李纨看看两旁一冷一热,不由伸手揽住了林黛玉盈可一握的细腰,嬉笑道:“你总说是丢开了,偏怎么还是处处针对他?”
林黛玉立刻把头臻首一扬:“我几时针对他了?我不过是替焦大哥警醒两句,免得二爷重蹈覆辙罢了!我是个说不出来、也做不出来的,别人却不是孤苦无依,届时岂肯与他善罢干休?”
话音未落,薛宝钗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林黛玉和李纨齐齐看向了她。
宝钗反手虚掩住红唇,依旧笑吟吟的道:“妹妹是在说我?那我可真要冤死了!但凡我家能有个依靠,也不至于前脚刚要拉郎配,转眼又成了妹妹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着,她神情渐渐落寞起来,主动拉起李纨的另一只手,叹息道:“这车里有一个算一个,又有谁不是身不由己?”
林黛玉说她不是孤苦无依,指的是她身边还有母亲和哥哥,但细想宝钗这话却也不无道理,如果薛家真就有能力反抗荣国府,又怎会任人摆布?
林黛玉如今虽还有些芥蒂,但大体已经对贾宝玉不抱希望了,所以自然就少了见识障,顺着这个思路细一琢磨,对薛宝钗敌意就少了三分,更有一丝丝同为天下沦落人的感触涌心头。
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林黛玉并不知道,薛家当初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婉拒和焦顺的婚事,否则断不会这般轻易被宝钗说服。
而宝钗这么做也并不算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信息罢了。
两人虽还不至于因此从敌对专为友好,可总体却是大有缓和。
这且不论。
等到了东府里,暂时代管家事的许氏把一众姑姑、叔叔迎进了后宅,又表示诸位来的巧了,大太太也正在里边探视呢。
听说大太太也来了,而且还经常过来,众人都有些诧异,盖因邢氏一向都不怎么合群,往日也不曾见她与这边儿亲近,却怎么突然就与尤氏如此相好了?
正疑惑不解,就见大太太亲自搀扶着尤氏迎了出来,尤氏怀胎已近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