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置于何地?倘若一旦事情传到外面,咱们荣国府的脸面又往那里放?!届时只怕连你姐姐在宫里,都要跟着吃挂落呢!”
贾宝玉听的瞠目结舌,他虽曾听人说过,家里要把铺子的干股抵给薛家,却也不曾想过,家里竟会窘迫到了这步田地!
对了!
那银子是抵押来的!
他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问道:“老爷,不说那银子是用铺子干股换来的吗?这也算不得是欠了姨妈家的……”
“薛家没要,说两家守望相助原是应该的,若拿什么干股抵押,反倒生分了。”贾政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警告道:“她们孤儿寡母尚且如此深明大义,你这孽障若再敢有什么混账话,别说是你母亲,只怕连我也要羞死了!”
顿了顿,贾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些羞惭纠结来,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再说些什么。
不过贾宝玉却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方才那一番话,已经彻底抽掉了他的精气神儿。
倘若只是母亲反对,他或许还能争上一争,可如今整个荣国府都亏欠了薛家的,大势如此,他又拿什么去争?
一时万念俱灰,都不知是怎么辞别的贾政。
跌跌撞撞浑浑噩噩,良久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二爷怎么来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林妹妹门前。
而那惊呼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黛玉的大丫鬟紫鹃。
眼见紫鹃有些迟疑的迎出来,贾宝玉不由得悲从心起,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二爷,你这是……”
紫鹃一时慌了手脚,回头看看屋里,悄声劝道:“那事儿确实是二爷的不是,可也不是不能弥补,你……”
“不是那事,不是哪事了……呜呜呜!”
贾宝玉用力摇头,哭的更厉害了。
紫鹃不由纳闷:“不是那事?那又是为了什么?”
“咱们家欠、欠了薛家的银子!”
贾宝玉那袖子擦着眼泪鼻涕,闷声道:“连老爷都、都说……呜呜呜,我倒是去争了,可又怎么争的过?!”
“这……”
后半句话紫鹃没听明白,但前半句却听的真切,略一犹豫,便反问道:“独薛家有银子,难道林家就是什么破落户不成?!”
贾宝玉满头雾水,正要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里面雪雁突然叫道:“紫鹃姐姐,姑娘叫你呢!”
紫鹃心知必是雪雁打了报告,也只得抛下宝玉折回屋里。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回头补了句:“林姑爷生前,可是巡盐御史呢!”
贾宝玉又是一愣,待要问清楚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紫鹃却早被雪雁扯了进去。
紧接着袭人又找了来,说是贾政催着让他过去作陪,贾宝玉也来不及多想,便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屋内。
紫鹃当着林妹妹的面,把贾宝玉方才的言语学了一遍,又道:“我已经点醒了二爷,等他想清楚前因后果,闹到太太老爷面前,看是薛家有理还是咱们占先!”
林黛玉脸上却半点喜色都没有,摇头道:“这不过是你私下里揣度的,几曾有什么凭证?他要真为这闹起来,只怕都要疑心是咱们怂恿的,届时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起来,是你有法子自证,还是我有法子自证?”
说着,叹了口气:“真要到了那时,这荣国府里只怕就再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这、这……”
紫鹃急的团团乱转,跺脚道:“这难道就没处说理了不成?!”
“姐姐怎么糊涂了?”
雪雁在一旁冷笑:“为了谋夺万贯家财,亲戚朋友间杀人越货的屡见不鲜,冤都无处诉,何况是理?”
紫鹃听的一激灵,跺脚道:“不行!我这就去跟二爷说清楚,让他千万不要胡来!”
雪雁忙拦住了她,道:“二爷已经去老爷院里作陪吃酒了,姐姐难道要当着老爷的面说这些不成?”
“那这……”
“听说这回又是宴请焦大爷,姐姐不妨去托他试试!”
“我这就去……”
“何必呢。”
林黛玉淡然插口道:“索性就闹开了,是死是活我都认。”
“姑娘说什么胡话!”
紫鹃跺脚道:“事情是我捅出去的,若因这害了姑娘,我岂不罪魁了?雪雁,你老实守着姑娘,我去托焦大爷带话给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