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走亲回来晚了,明天三更补上。
眼见邢氏毫不避讳的差人去传焦顺进来,全不顾男女大防,邢岫烟不由的暗叹,怪道父亲每每提起这位姑母都会欲言又止。
如今看来,这姑母果然与想象中的贵妇形象大相径庭。
有心要退避三舍,可看邢氏兴致勃勃的样子,多半未必肯应允。
故此邢岫烟也只能悄然起身,垂首站到了母亲身后。
不多时。
焦顺便随着仆妇走进花厅,见邢岫烟母女俱在,心中的猜忌登时又重了几分。
他不露心思的上前一礼,探询道:“太太唤我来,可是还有什么差遣?”
“说不上是什么差遣。”
邢氏笑盈盈的指着焦顺道:“哥哥、嫂子,这顺哥儿也不是外人,往后若有什么难处,一时又寻不见我,大可去找顺哥儿救急。”
略顿了顿,又向邢妻背后的邢岫烟招了招手:“烟儿,快过来见过你焦大哥他痴长你两岁,你们往后兄妹相称就是。”
这明摆着拉郎配的姿态,登时闹的邢家三口十分尴尬。
邢岫烟身为当事人,自然更是羞愧难当。
不过考量到日后就要寄居在这府上,一家三口都要仰姑母鼻息,邢岫烟仍是落落大方的绕到了前面,冲焦顺道了个万福:“见过焦大哥。”
焦顺也是直到此时,才有机会端详邢岫烟的模样。
就见她约莫十五六的样子,五官生的精致淡雅,体态欣长肤如莹玉,头上只用一只乌木簪挽住了三千青丝,周身上下也不见有什么配饰。
那身上的春衫显然是洗了又洗,都已经有些褪色了,论料子更是远不及金钏、玉钏这样得宠的大丫鬟,但那大方端庄的气质,却又是大丫鬟们身上绝无仅有的。
仅以魂穿之后见过的一众女子而论,邢岫烟的衣着装扮堪称寒酸,但却又是最符合焦顺心目中大家闺秀形象的一个。
他一面回忆着邢岫烟在原书中并不多的戏份主要是没细看,一面也忙拱手道:“妹妹不必多礼。”
二人见礼之后同时起身,邢岫烟低垂着眉眼,就要退回母亲身后。
熟料邢氏还不满足,继续作妖道:“头回见面,你这做兄长的怎能没有体己奉上?”
说着,又拦住邢岫烟笑道:“你这位焦大哥可是在工部为官,见惯了精巧物件,出手也最是阔绰不过!”
这妇人
忒也不要脸了吧?!
虽然邢氏贪婪刻薄的嘴脸,早就沦为了阖府上下的笑柄,但焦顺属实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等地步!
而邢岫烟听了这番话之后,更是羞窘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家中虽已经败落了,很多时候不得不抛头露面,可也从不曾被这般插标埋首似的羞辱!
偏邢氏硬拉着侄女回到焦顺面前,心下却是得意非常。
以前拿贾迎春哄着焦顺,是为了能在别苑里分一杯羹,可如今大观园的工程已经到了尾声,连那不知道好歹的孙绍祖,都已经被打发去了江南。
邢氏自觉再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欲而刚起来。
虽未曾直接把李代桃僵的事情挑明,却也急不可待的想让焦顺与邢岫烟交换信物、拉近关系。
三人在当中僵持了片刻。
焦顺眼见邢岫烟脸上哄的火炭一般,邢氏却仍是不依不饶,心下着恼之余,也禁不住发起愁来。
要说他身上的金贵东西倒是不缺,玉佩、怀表、金丝玛瑙香囊,象牙雕的二龙戏珠腰带扣,甚至连衣领上绳环都是团龙金边儿裹翡翠的珍品。
可这些大多都是私人贴身物件,象征意义很浓若私下里勾搭邢岫烟,焦顺倒不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但大庭广众的拿出来,却难免有授人口实之嫌。
“伯娘、伯娘!”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宝玉的声音,随即就见这厮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进门二话不说盯着邢岫烟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称奇道:“听说府里又来了位天仙似的姐妹,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顿了顿,又道:“可惜这脂粉涂的重了些,两腮忒也红了。”
这厮方才只瞧见了唯唯诺诺的邢忠,故而没有多做理会,进府之后才知道还来了年轻女眷,而且生的颇为美貌,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寻了过来。
他这咋咋呼呼的,又错把羞窘当成了脂粉,虽也难免让人尴尬,却总算是打破了方才的僵局。
焦顺、邢岫烟同时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各自退了半步。
而邢氏虽不满功亏一篑,却也不好对贾母的心头肉如何,只强笑着介绍道:“她比你还大两岁,理应叫一声姐姐烟儿,这是”
“邢姐姐!”
宝玉不等邢氏把话说完,就冲着邢岫烟深施了一礼,然后又急惊风似的道:“不成、不成!家里既来了新姐姐,我得把林妹妹她们叫来,咱们大家彼此见过才是!”
说着,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