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不提焦大的事儿,杂役们又是失望又是沮丧,不想邓好时走出十来步远,忽又回头望向众人。
众人见状,都以为来了希望。
但邓好时一开口,却是招呼道:“来顺,过来一下。”
来顺先是一愣,随即忙越众而出,快步来到邓好时面前,虽见对方满脸慈祥笑意,却还是小心应对道:“邓管家,不知您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这么拘束干嘛。”
邓好时笑容可掬的问:“这两天可还习惯?我跟你爹也是老相识了,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跟你邓叔说。”
要真是十五六岁的愣头青,多半就被他给哄骗了。
但来顺可不会忘记,邓好时之前在院子里停留了许久,却未曾对自己有半点关注。
这前倨后恭的,必有所图!
他心下暗暗提高了警惕,面上却装出一脸憨像,挠头道:“多劳世叔惦记了,我起初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两天跟着大家伙一块忙活,倒也已经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
邓好时一脸欣慰:“我听说二奶奶把你派过来,就一直担心你适应不了,如今看来,倒是为叔小觑你了。”
呵呵
真要是有这份心,还能连着两天不见踪影?
“世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来顺悄悄憋气把脸涨红,摆出一副不好意思接受夸赞,又暗喜不已的模样。
“哈哈,跟你邓叔用不着客套。”
邓好时笑的愈发和蔼,越过来顺肩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杂役们,这才继续道:“你也瞧见了,我在府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实在没工夫盯着这边儿,原本就琢磨着,找个合适的人代管。”
说着,用左手拍了拍来顺的肩膀:“可巧二奶奶就把你派来了,旁的就不说了,先替你叔担担胆子,全当是在这里历练历练,往后也好接你爹的位子。”
“这”
来顺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要提拔自己做个小管事。
但越是这样,来顺越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哪那么容易轮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便宜老子曾不止一次说过,与这邓好时并无深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到这里,来顺忙把手乱摇,诚惶诚恐的道:“这怎么使得?!锅炉房的杂役里属我最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
“有什么使不得的!”
邓好时刻意压低了嗓音,鄙夷道:“就这群酒囊饭袋,斗大的字也未必能认出一箩筐,我哪里放心把差事交给他们?顺哥儿你可是进过蒙学的,就不看你爹的颜面,这差事也非你莫属!”
说着,他往周遭一划拉,夸张的道:“这十几号人,诺大个院子,也只有交到你手里我才能安心!”
呵呵
你怎么不说这诺大的江山呢?
来顺正要再次推拒。
邓好时突然把脸一沉:“邓叔这是信得过你,你再推三阻四的,我可要恼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过几日锅炉房开始轮班,你就正式走马上任!”
这一番唱念做打软硬兼施,要换个没见过世面的,还真未必能把持的住。
但来顺穿越之前,也曾在商海中厮混过几年,岂会轻易被他用话术拿住?
当下也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重新向邓好时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道:“世叔的好意,来顺心领了可我是被二奶奶罚来这里的,要是不好好改过,反爬到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岂不是违背了二奶奶的本意?”
说着,他又挤出些笑容:“我这才刚养好伤,世叔就别引逗我犯错了。”
不出所料,这二奶奶的牌面一出,邓好时顿时没了言语。
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意兴阑珊的道:“罢罢罢,是我思量不周,那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就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等从私巷转入东角门,又顺着游廊到了前院,邓好时才放缓了脚步,皱眉沉吟起来。
方才他是临时起意,想拿来顺做个挡箭牌,却不想一番软硬兼施,来顺却是油盐不进。
起初他只当来顺是被王熙凤吓破了胆。
可现下回想起来,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莫非
来旺这个被府里传成笑话的儿子,其实竟是个内秀的主儿?
想起之前曾听人说,是茗烟设计害的来顺,邓好时心下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或许
该再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将这事儿记在心底,邓好时见左右无人,便把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摊开,盯着掌心里那根大黄鱼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