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王守仁抬头,烛火之下,清瘦的脸上露出了倔强之色:“这就是我大明知圣贤之道的人,这便是百姓们供养起来,有的食君之禄,有的食民脂民膏之人,这就是我大明的士大夫们吗?许多人在边镇被屠戮,许多人衣不蔽体时,可他们还能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是什么?这是耻辱!士大夫之耻!”
说罢,王守仁低下了头,算是讲完了。
他显然也不打算给其他人继续抨击他的机会了,随即收拾起了讲台上的一些杂物,准备要走了。
学堂里,每个人都看着王守仁,可鸦雀无声。
真的……骂的太狠了。
今日王先生,言辞尤其的犀利啊。
王守仁理了理身上的儒杉,正准备抬脚离开。
突然,有人道:“王先生岂不也在空谈,若是鞑靼人到了面前,想来和王先生所批判的读书人,又有什么分别?”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依旧还是那个读书人,这读书人满脸的鄙夷之色,显得对王守仁很不满,对王守仁的话也很不认同。
毕竟,有人被打脸,会知耻。
有人被打脸,会恼羞成怒。
这位仁兄,属于后者。
他不服啊。
装什么装,你现在说的好听,不也是在夸夸其谈吗?
一下子,许多人恍然大悟,低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几日来听课的人,有许多是来看土豆的,很多人是第一次听王守仁的课。
所以,自然心里不服。
王守仁没理他,依旧要抬腿。
这人似乎觉得自己戳到了王守仁的痛处了,趁机继续道:“既都是夸夸其谈,都是坐而论道,又何须口齿如此犀利?你说的没错,学生见了鞑靼人,定当两股战战,屁滚尿流,可王先生呢?想来……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吧。”
“你说一个鞑靼人?”
王守仁终于还是驻足了,回眸凝视着这人。
只是……目光冷峻。
可这消瘦的人,似乎只是用着很平静的语气询问那儒生。
弘治皇帝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坐着,颇有几分好事者的心态。
朱厚照扯了扯方继藩的衣袖,低声道:“那小子看着印堂发黑,要不要……”
“别闹,这不是牛。”方继藩甚感汗颜,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败家子在朱厚照的面前,已越发的像良师益友了。
而那儒生此时笑了,道:“想来你也是不敢的吧,所以……”
只是,他说到所以的时候……
突的,啪的一声!
王守仁的手,狠狠的拍在了讲台上。
那是木质的讲台,很是结实。
可这狠狠一拍,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守仁。
王守仁微微笑了笑,而后便转过了身。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这一刻,讲台突然裂开了,瞬间的轰然倒地,在这安静的教室里,这声音特别的刺耳。
谁也意想不到,这一掌……竟有如此的力道。
虽无千斤之力,可在军中,只怕也只有最骁勇的武士才可做到。
所有人瞳孔猛地一张。
方继藩瞠目结舌了,他虽知王守仁会武功,武力值应该也不算太差,可真的万万料不到……徒儿这玩的……是大力金刚掌吗?
所有人骇住了。
便连弘治皇帝身边,一群看似读书人的人,也顿时紧张,如临大敌一般,似乎自王守仁的身上,看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他们忍不住想要自自己的长袖里,取出藏着的短剑。
倒是被弘治皇帝立即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王守仁一步步的走下了讲台,他没有回头,却是丢下了一句话:“一个鞑靼人若在我面前,可还不够,依我看,得来二十个,方才勉强可以做我的对手!”
“……”
丢下了这么些话,王守仁已走出了教室的门,清瘦的身子里,看不出方才爆发过巨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