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
尹洛瓦底江三角洲上升起了浓雾,众多岛屿被笼罩其中。
拂晓时分格外宁静,除了海鸟的啼叫,似乎再没有别的声音。
邱林来到江边的一处缓坡,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干粮,目光却始终盯着对面那些若隐若现的小岛。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更看不见对面岛上的情况。
缓坡下面,连里的战友正在岸边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他们就地取材,用手臂粗的原木和藤条做成的绳索扎成一个个简易木筏,再将木筏堆叠固定在一起,加固成可以一次性承载十几人的小船。
由于皮艇数量严重不足,上头命令士兵们抓紧时间赶做出大量登陆用的船只,以备不时之需。
三角洲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有上百个,但彼此离得都不远,这里的水域也相对平静,只要没有大风暴雨,用这样的简单船只就能渡水登陆。
看得出来,这项工程进行了不少时间,岸边的水里已经摆上了数十条木船,这还只是他们侦察连几十号人的成果而已。
虽然这段时间士兵们已经做出了不少船只,可进攻命令却迟迟不见下达,倒是急坏了某些想要打仗的家伙,邱林便是其中之一。
吃完早饭的邱林背着枪跑到了队伍里,也没去理会其他同伴,径直走到陈新民的面前。
“连长,今天有进攻的命令吗?”
看到来人是谁,正光着膀子干活的陈新民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说道:“没有,你小子怎么天天问啊,就那么想打仗吗?”
“咱们在这待了快半个月了,为啥还不打到岛上干掉那些王八蛋呢?”
邱林都囔了一番,再次满怀期待的问道:“连长,要么今天趁着这场大雾,我带一个班过去侦查一番?”
陈新民将手里的木材丢到一旁,严词厉色的讲道:“不行!没有团部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动,我说你小子是皮痒了吗?咋那么待不住呢?有那功夫来来不能帮帮忙?哪里有当排长的样子。”
说着他抬手就在邱林脑袋上来一记脑瓜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后者。
邱林倒也没躲,揉了揉额头继续说道:“咱们侦察连就是应该为大部队探清敌情的,哪能天天干这木匠活儿,不做点什么咋知道对面小鬼子的情况。”
这话到是没毛病,说实在的陈新民这段时间也是憋屈得蛋疼,天天扎木筏做小船,手都磨出老茧了,也不见上头下命令进攻,反而让他们继续待命,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行了行了,给你狗日的几天安生日子还不知足,非要头皮飞枪子裤裆里揣手榴弹才舒服?”
不过作为连长,他也不能在战士们面前发牢骚,只好耐着性子不断安抚。
眼看劝说无果,邱林只好落寞的退下去,望着漫天大雾无奈的叹息。
周围的战士们默默干着手里的活儿,心里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其实连里大部分士兵并不想再接着打仗了,只有像邱林这种心里怀揣着某种深仇大恨才会如此激进,又或许他只是想赶紧打完仗好早点回家。
自从来到尹洛瓦底省连续打了两三个月,现在好不容易能消停会,谁乐意到岛上去跟小鬼子玩命,要知道登陆战可是相当残酷的。
上一次在勃生河的战斗结束后,他们侦察连只被调到后方修整了几天,在补充进一些士兵后又跟发起总攻的大部队继续作战。
前段时间新军不断推进,与小鬼子的遭遇战越来越多,他们213团属于全师的先锋,自然首当其冲。
数场战斗下来,指导员和两名排长也牺牲了,侦察连的编制一直起起伏伏,打残了补充,补充了打残。
如今全连还不到八十人,连基层军官上头都没给补充,陈新民一人兼着连长和指导员,其他职务都是从活下来的老兵里挑出来暂代的。
就连年纪轻轻的邱林也被按上了代理排长的职务,而他领花上还是个一条杠的二等兵而已。
看着那道消瘦落寞的背影逐渐远去,陈新民轻叹着点燃了一根烟,苦涩又无奈。
这小子和自己当初才参军时何尝不是一个样。
初入战场,从最开始的紧张、害怕,到后来见了血杀过人后的麻木空洞…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死在身边,那种无力与自责,又夹杂着对死亡的恐惧,这种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闭眼后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熟悉的脸庞,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后都恨不得马上端起枪,去杀光那些该死的敌人。
有些人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有些人还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他们这些大头兵啊,都是贱命…
还能坚持的,或许只是因为还有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