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女真人,与他们一样是轻骑兵,但他们的手里却持着比北地勇士们更锋利的刀。
兵败如山倒。
敌烈八部的勇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之上。
阿父带着他们撤退,身后,是如同附骨之殂的女真骑兵。
最后一战,阿父为了掩护他们,战死在曷刺河边。
乌达他们渡河而去,然后在河的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女真骑兵将他的父亲乱刀砍死在河边,然后割下了他的脑袋,插在长矛之上对着他们耀武扬威。
擦干了眼泪,乌达带着数百骑一路狂奔。
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
他们要马上尽起全族老弱向更北方逃亡。
那个妖妇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丧失了绝大部分战斗力的乌古敌烈部,将再也无法抵御敌人的进攻。
可是只要他们能逃过这一劫,躲到大漠的另一边去,也许一代人,两代人之后,便又能强大起来,这样的事情,他们过去经历过。
只是乌古敌烈部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了,如今想要全线搬迁,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折腾了近一个月,他们才开始拔营北去。
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不过行进了数百里。
而这个时候,预料之中的敌人终于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妖妇最信任的手下,属珊军统领耶律俊。
这个汉人,怎么有资格姓耶律?
为了让部族里的妇孺,孩子们能够逃得更远,最先留下来抵挡敌人的是族里的老人们。
几千老人,不论男女,骑上了羸马,提起了弓箭和弯刀。
哪怕他们已经不能弓开满弦射出羽箭,不能挥刀斩断羊羔的头颅,但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为部族争取得哪怕是一天的逃亡时间。
又逃亡了百余里,敌人再度追了上来。
这一次乌达亲自带领着最后集结起来的数千勇士迎敌。而只余下了数百战士,护着上万妇孺和孩子以及牲畜逃命。
在曷刺河边,阿父他们用生命掩护了乌达他们逃跑,
这一次,轮到了他们来掩护部族逃跑了。
一场大战,乌达的部下几乎死伤殆尽,最后还能跟着跑到这里的,只余下了这一百多人了。
而敌人,也受创不轻。
乌达不知道能阻挡敌人多久,向北,再向北,他们不能阻挡敌人,但也许寒冷的天气,能阻挡敌人。
虽然冷得发抖,但乌达却希望天气更冷一些,风更勐一些,雪再大一些。
只要这天地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天与地连接到了一起,那么敌人想再要找到他们的踪迹便会变得困难无比。
乌古敌烈部是这片北地的主人,对这片土地,他们熟悉无比,而来自上京的那些凶狠的属珊军,绝对会在无边无际的白色里,迷失方向,
乌达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到了阿父,正豪爽地大笑着,将一根烤得焦黄的香气四溢的羊腿送到他的嘴边,他咬得满口是油。
耳边传来了德安的大叫之声,乌达霍然睁开眼睛。
天色竟然已是大亮,而自己,竟然一口咬在德安的手臂之上。
“头人,我刚想叫醒你,就被抓住了手咬了一口!”抽回手臂的德安一边甩着手,一边丝丝地吸着凉气。
乌达不好意思地一跃而起,腿却一软,险些摔倒,两条腿都麻了。
赶紧在地上跺了几下回血,又弯腰用手拼命地揉着,“叫大家起来,快起来!该上路了。”
乌达惊喜地看到,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伸手戳了戳,虽然还不深,但这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天上的雪,还在下着。
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头人!”耳边传来了德安的叫声,那声音里带着些悲伤。
乌达回头,便看到近二十个兄弟还坐在那里。
他们盘着膝,脸上还带着笑容。
但生命,却早已离他们而去了。
所有人并没有哭泣,因为眼泪早已经流干了,现在他们能流的,只有血。
“走吧!”乌达走过去,从一个死去的同伴身上取走了他的佩刀,弓箭,扒下了对方身上的羊皮袄和皮帽子。
其它人也无声地走了过去,重复着乌达的动作,
然后,他们翻身上马,同时也牵上了死者的马,向着北方奔驰而去。
死者已矣,每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都要留下来,或者这件羊皮袄,这只皮帽子,会让一个寒冷的少年新生,他的佩刀,会成为下一个勇士的武器,他的弓箭,会成为下一个射凋手的最爱。
风雪愈大,渐渐地将他们的身影给遮住了。
不过一个时辰,地面微微震颤,旋即在风雪之中,无数的骑兵冲了出来。
为首者,身材高大,手提长枪,紧跟在他身后的擎旗者高举着他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