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四军部众涌入了内城,而张超,也随着这些部众出现在了赵琐的面前。随着张超一齐出现在城内的,还有一个让夏诫和陈规两人都很不想再看到的面孔,御史中丞崔昂。
这件事情由崔昂而起,但后来便让东西两府拿走了主导权。到最后叛军发动之时,东西两府更是连通知都没有通知崔昂一声。
他们两个,都想让崔昂就此被叛军杀了,那事情就真得完美了。
叛军最恨谁?
官家么?
只怕不是的。
叛军最恨的,是崔昂。
广信军、信安军、安裕军这些边军的军官,对阵辽人的时候没有死,最后倒是被崔昂杀得干干净净。
一旦起事,叛军必杀崔昂而后快。
真是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而且还是和张超一起回来的。
这就让人非常的不爽快了。
“官家,末将回来晚了,让官家受惊了!”张超施礼道。
“谁能想到这个逆子居然行此悖逆之事!”赵琐摇头:“卿家一路急奔,来得正好,先将这些叛贼拿下吧!”
“官家,叛贼已是翁中之鳖,不足为虑了。”张超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叛军的军阵,再次躬身道:“还请陛下法外开恩,饶这些人一条命来。”
赵琐有些恼火:“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说?谋逆之罪,当在族诛!”
张超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官家,这些人,都为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一次行此悖逆之举,的确是罪该万死,但终究是有因果的。而且这些人骠悍善战,一旦知道生机断绝,必然会狗急跳墙,拼死反击,极有可能对上四军造成极大伤亡,因此,臣觉得不值,何如先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以后再慢慢地处置呢?”
赵琐的目光从这些重臣的面前一一扫过,夏诫,陈规,张超这些人都如此说,他再坚持,不免会让这些人失望,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罢了,张超刚才说得隐讳,但赵琐却是听得明白。
先让这些人放下武器,等到以后这件事情淡了下来,再一个个的来处理,到了那时,要杀要剐,这些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眼下这里兴大军将他们剁成肉泥,倒是爽快了,但造成了上四军的大伤亡,未免就是在一副上好的图画上面滴上了一大砣墨渍,不但不好看,还难以善后了。
“崔卿怎么说?”赵琐将目光落在了御史中丞崔昂的脸上。
“两们相公和张太尉所言有理。”崔昂道:“以后日子还长,何必急在一时呢?再者说了,此刻荆王殿下就在叛军之中,而且那边依稀还有萧计相,罗相公,李相公这些人,真要打起来,伤了他们也是不妙的,倒不如劝降!”
赵琐哼一声,起身走到了城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小的军阵当中的一小撮人。
他的眼力甚好,能看到居中而坐的那个人正是他的儿子荆王赵哲,而在他的身边的那几个人,自然就是萧禹,罗颂,李光等人了。
“官家,据臣所了解的情况,是叛乱事发之后,这些大臣都被叛军派出人手劫掠去了荆王府,而且荆王府中还关着数百官员,他们都是被叛军派人抓去的。”张超赶紧拱手道。
“是抓去的,还是附逆的,事后,总是能查清楚的!”崔昂笑咪咪地道。
“官家,当今之计,还是安稳为上。”张超看了崔昂一眼,再次道:“辽国使者耶律俊已经快要进京了,臣这一次为了平乱,还从他手里借了一些精锐军队,不好让这些辽人看了我们的笑话去。”
“好了好了,这事儿留待以后再说!”赵琐不耐地摆了摆手,“耶律俊也先不要让他进城了,先在城外驻扎。”
“那臣便去拜见楚王,劝说叛军放下武器!”夏诫拱手道。“陈相公,你就别去了,万一叛军不肯,咱们东西两府,可不能都陷在乱军之中。我与荆王共事多年,陶大勇秦敏这些叛将也都与我熟识,当不会害我性命!”
陈规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夏诫这个首辅还是有着他的担当的。
荆王赵哲顶盔带甲,全副武装,这样的装扮,他这一生,只不过穿过廖廖数次而已。
此刻,他正襟危坐于大椅之上,叉开双腿,双手拄刀而立,两眼凝视着远处的城墙。
他看到了皇帝的冠盖,也看到了城头之上那张曾经无比熟悉但又觉得陌生的面庞。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那双冷漠的眼睛。
可惜啊!
一步之差,就是永恒。
张超再晚入京半天,这天下,必然就要改换颜色了。
如果自己真得了这天下,辽人怎么还敢如此嚣张?
如果自己真得了这天下,南夷怎么还敢贪婪无度?
如果自己真得了这天下,贪官污吏怎么还能大行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