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纲盯着那间耗费巨大的专门用来纳凉的水房,怔忡了半晌,虽然是相公家的公子,但这样的东西还真是没有的。
倒也不是家里弄不起,而是太扎眼睛,容易惹来御史台那一帮子乌鸦攻击,一个穷奢极侈,便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别看那些御史们一个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但却乌眼青儿似的盯着侍制以上的高官呢!特别是两府的相公,更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作为一名御史,这一辈子要是能在朝堂之上扳倒一位相公,那可是能名利双收的事情。
即便是失败了,被贬出外,最多也不过是南方监几年酒税罢了,而有了这样的经历,用不了多久,便会卷土重来,升官儿,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因言而罪,可以风闻奏事,是御史的特权,也是大宋君王用来牵制两府相公的一柄利器。
要是哪位相公因为被御史弹劾而搞打击报复,那在士林清议之中,名声是绝对要垮的。而名声一旦垮了,自然也就根脚不稳了。
也就像保国公高家那样的门户,家世久远,在朝堂之上影响甚小,虽然富贵,但却并无多少权势,过得再豪奢,也不会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像这样的装置,高家倒也是有一个。
“雨亭兄,昨夜睡得可还好?”迎面一人自水房之中迎了上来,抱拳扬声,正是萧诚。
罗纲一边还礼,一边道:“托崇文的福,昨儿个晚上先被家父母好一顿责打拷问,回房之后想起未来几年的暗无天日,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却是整个人萎靡不振,厌厌无神了。”
萧诚大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雨亭兄今日这困顿,正是为了未来之扬眉吐气也。”
“但愿如此吧!”罗纲微笑着,转头看向跟在萧诚侧后方的一个女子身上。
那人自然便是天香阁的东家江映雪了。
江映雪现在自然是名满汴梁了,但罗纲还真从来没有见过她。当年受了萧诚的委托,他从中插了一下手,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他也是辗转另托了人,七弯八拐之下,那些真正办事的,却是早就不知道幕后到底是谁了,只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对于罗纲来说,当年的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卖萧诚一个面子而已,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是过后即忘。
直到江映雪声名雀起,他才重新想起这回事儿来了。
外面相传江映雪国色天香,兼之手腕惊人,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经商天才,短短三年,便成为了制香行业之中的翘楚。
他倒是好奇起这个人物来。
只不过此时的江映雪,却也不是想见就见得了。她的手下,有不少精明厉害的掌柜,一般的事物,都是这些掌柜的出面办理,就算是必须要江映雪出面商谈的事情,她也是戴着幕篱,外人根本就不能见着她的真实容颜。
更重要的是,罗纲知道这个女人与萧诚应当关系匪浅,而萧诚又与他交好,朋友的女人,他罗纲再花,也不会去打主意,这事儿,他便又忘记了。
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终于见着了江映雪的真容。
一看之下,不由呆住了。
难怪当年萧诚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也要救下这女子来!
罗纲在心里惊叹了一声。
“奴家见过三公子!”
江映雪却是落落大方,刚刚罗纲看她的眼神颇为无礼,不过对于这种眼神,她早就习已为常,见怪不怪了。
她不是那种藏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要是忌讳这些事情,那也就不能做事了。
罗纲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可是萧崇文的女人。
眼下江映雪身穿家居常服,连幕篱都没有带便随着萧诚来见客,这是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兄弟,有通家之谊的交情来对待了,否则,也不会这样随便。
朋友妻,不可戏,便是连亵渎之心也不可有,否则未免也太对不起兄弟了。
当下便收回了眼神,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地抱拳还礼道:“江东家客气了,崇文与我交情非比寻常,如果不见外,叫我雨亭即可。江东家名满汴梁,罗纲是久仰的了。”
江映雪抿嘴微笑,难怪这罗纲能入萧诚法眼,将他当成朋友,单是眼前刚刚的反应,便足以让人称道了。
“如此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江映雪道:“疏雨堂从来不接待外客,今日二郎既然带了雨亭兄过来,那自然是把雨亭兄当成了一家人,以后疏雨堂,亦欢迎雨亭兄常来作客。”
罗纲瞟了一眼萧诚,二郎?
喊得还真是亲热啊!果然是一家人了吗?
“如此,不胜荣幸!”
“都别站在外头说话了,热得心慌气燥!”萧诚笑道:“进去再说吧。”
江映雪点头转身,当先带路,罗纲则是与萧诚并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