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出发到会龙镇有几十里,而会龙镇到张家湾还有十几里,走得快的话中午就能到赶到会龙镇上,下午就能到张家湾。
滑杆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不然就只有走路。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
乡下的路也不宽,也就一米多点,滑杆不能并排前行,坐在滑杆上一前一后的也不方便交谈呀。
路上偶尔看到有滑杆经过,大多数还是徒步前行的人,或挑着担子或背着竹篓。
这些人不是单独出行,而是结队出行的,这些人就是挑夫,背夫,专门吃这碗饭的苦力。
他们的担子上和背篓里都是沉重的货物。
民国时期的四川由于交通不便,别说没有公路,没有汽车,连马车牛车都没得,出门都是靠走路,很多地方都是爬坡上坎的,就需要用到挑夫、背夫来当搬运工运输货物。尤其是在川南一带,那里是四川重要的产盐区。很多时候,从自贡的富荣盐场生产出来的盐,要用背盐的民工一路从盐场背到富顺县的赵化镇,在这里上船顺沱江而下,运往下游的泸州、重庆以及贵州等地。背盐是个辛苦活儿,每人背上都是三四百斤沉甸甸的盐袋,有的背夫甚至能背五六百斤。
宁城也有盐场,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有不少挑夫背夫专门干着运盐的活。
而宁城的一些商家大户自己还专门养个挑夫队来负责贩运货物。
吴家生意做得大,就专门养着一个挑夫队,从宁城到省城之间来回挑运货物,把宁城的棉纱生丝土特产挑到省城,也从省城挑回需要的日用百货洋玩意。
所以吴希泽对挑夫并不陌生。
他们去省城上学,放假从省城回来,都是跟着挑夫队走的。
除了大户商家养着专门的挑夫队,宁城也有不少闲散的挑夫,他们一般聚在四个城门口揽活,远近不论,有谁需要,就去城门口喊一声,说好价钱,就跟着雇主出门,近的一两天,走得远的十天半月回来也是常事。
张家没有自己的挑夫队,需要的时候都是到城门口去喊,他家也就是需要运粮的时候才需要人,专门养个挑夫队不划算,张万春这个地主老爷可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不像吴家做的生意大,省城,重庆和周边城市都有生意往来,随时需要人手。有时自家挑夫队忙不过来,也还需要临时喊挑夫,所以挑夫是很常见的。
这些挑夫带着草帽,打着赤膊,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裤脚高高挽到膝盖上面,腰上缠着麻绳和汗巾,穿草鞋或打赤脚走在土路上依旧健步如飞……
挑夫们停在路边让滑杆过去。
汗水从脸上滑落,又顺着胸膛和脊背流到腰上的麻绳和汗巾上,他们的表情是麻木的,甚至有些呆滞地看着滑杆上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
等滑杆过去了,他们挑着担背着背篓又继续前进,重复着枯燥而又沉重的行程和生活。
看着这些佝偻着背的人,吴希泽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把头低了下去。
他不能高高在上地直视这些人。
以往他和同学们去省城,跟挑夫队同行,他们的行李由挑夫们挑着,他们空着两手跟着挑夫前进,勉强还能跟上,那时他们是一起的,挑夫们还跟他们有说有笑,他不觉得有什么,可刚才,他坐在滑杆上,居高临下,他们站在路旁看他的眼神,亦或是强烈的太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能直视。
好在很快就过去了,挑夫队伍被甩在了身后。
吴希泽把视线投向两边的田地里。
田里的禾苗已经在抽穗扬花了,吴希泽不懂庄稼,也看得出长势良好,到了秋收的时候会有个好收成。
太阳越来越烈,这六月天顶着大太阳行路还真是要命呀。
好在沿途有不少大树遮荫,再加上又备了伞,撑着伞偶尔还有一阵凉风吹来,还不觉得有多热。
但是抬滑杆的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其实也算挑夫苦力的一种,只不过他们是抬。
除了抬人,有时候也一样的抬东西。
他们顶着烈日,汗水顺着脸颊脖子不停往下淌,衣服早就汗湿了。
却谁也没有说一声热,喊声累了。
他们只是机械地往前走,早点把雇主送到目的地拿到钱就算完成任务了。
走到一棵大黄果树下的时候,张仲贤道:“在这里歇一歇,喝点水再走。”
黄果树下有一口井,还有一个草棚子,这是专门给过路人搭建的,可以休息一下,喝点水。
“要得。”
抬滑杆的答应着,把滑杆放下来。
雇主不喊停,他们是不会休息的。
张伯贤:“大家都下来活动活动。”
抬滑杆的去井里打水了。
两个侄儿下来跑跑跳跳的。
吴希泽问:“四妹,你累不累?”
张素芳:“吴三哥,我不累,你呢?你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吧,恐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