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摁灭了烟蒂,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美人靠上面,拿了个毛毯盖在了身上,闭上眼睛假寐。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竹林’同志那温和、乐观的笑容,坚毅的目光。
在刚刚加入特科的时候,‘竹林’同志就让他牢记几句话:
永远不要沉迷于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完美的掩饰!
假的就是假的,掩饰就是掩饰,不可能完全没有纰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补缺补差,做到未雨绸缪。
偷偷从后门离开丽都夜总会,外出打电话;所用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一旦被盯上并且渗入挖掘的话,也许敌人不一定能找到他外出的证据,但是,这确实是一段消失在视线外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所以,程千帆当时故意醉醺醺的灌那个明显已经喝醉了的舞女,舞女果然被他整的吐出来,飞溅了他身上,引起‘小程总’的不满。
然后便引出来后来的小冲突。
而这个小冲突就是他留给监视者,或者说是留给李萃群的。
当一个人关注到一个比较‘引起注意’的事情的时候,会在一定程度上忽略其他的事情。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即便是最谨慎小心的人也会下意识的落入这种‘预设陷阱’。
李萃群给他临时特工证件,同时按时这证件只是摆设,是用来助楚铭宇表达对汪填海的保护忠心用的,于他而言则是镀金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依然软硬皆施要了自由出入的权利,这看似鲁莽,不符合特工需要谨慎的原则,实际上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此前再三营造出在迎宾馆窝着憋屈,此时要一个出入自由的权利,这并不突兀,反而符合‘小程总’的处事风格。
及后,他又表示自己只是在迎宾馆附近活动,这是令李萃群能够表示满意的。
最后,他关心李萃群的安全,提醒他注意保护自身,同时下意识表现出对南京那次遇刺的心有余悸,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让李萃群认为他是既憋着难受,却又不敢远离——
怕死!
如此,一连串的设计之下,他相信能够最大化的降低李萃群对他的关注和怀疑。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此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想起了李萃群与他谈话时候的一些细节。
李萃群离开之前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时间不早了,李萃群有公务要忙便告辞离开,这本没有任何问题,李萃群是负责汪填海的安全保卫工作的,会议明天召开,他自是忙的团团转的。
问题出在此前的细节上。
李萃群在与他言谈的过程中,确切的说,在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有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手腕的动作。
程千帆即刻从沙发上起身,他坐起来,左手端起茶杯,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而随着他左手端起茶杯的动作,衬衣衣袖会自然上拉,露出手腕上的腕表。
李萃群眼角的余光是瞥向腕表,他在看时间!
这个动作本身并无问题,但是,李萃群本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时间的。
他这种隐蔽的动作,说明一个问题:
李萃群在掩饰内心的心理,掩饰急切的心理。
程千帆不知道李萃群为何要掩饰这种急切的心理,也许只是出于一个特工的职业习惯,暨不希望被人看破自己的心理。
这又说明什么呢?
程千帆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特工总部来接李萃群的车辆是早就等候在一楼大厅外的,这说明李萃群确实是要有工作去忙。
如果是正常的安全巡视,李萃群不至于急切,这说明接下来他们有行动,同时李萃群的急切心理说明了什么?
亦或者是接下来的行动是隐秘的?他下意识的掩饰这一点。
什么样的行动会令李萃群如此重视?
此外,程千帆注意到李萃群那掩饰的急切心理表面的轻松心态,不,这轻松的心态应该不是演戏,他确实是轻松的心态。
为什么会有这般轻松的心态?
这是将有所获?
对于李萃群而言,假设他将有所获,那么,这个收获是什么?
军统青岛站!
程千帆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台边,看窗外的行人、景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青岛的中统早已经为青岛日伪势力所摧毁,青岛红党组织的力量国红二次合作之前便遭到党务调查处的连番搜捕,损失巨大,即便是国红二次合作后,主政山东的那位沈主席是极端仇视红色的,青岛红党的发展可以说是步履维艰,由此可见,青岛红党的力量也是相对孱弱的。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对‘三巨头’会议构成最大威胁的便只有青岛军统站。
此外,程千帆断定重庆那边,戴春风必然是会向青岛站下达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三巨头’会议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