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看了徐白林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大家都明白。
陈南海出生于晚清的一个官宦之家,其父亲陈志美原本是武官,因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有功,被提拔为广西提督,六十岁的时候才得了陈南海这个儿子。
故而那人言语中有戏谑陈南海之意。
程千帆心中则是冷笑不已,此间礼堂内,真的是魑魅魍魉横行、鸡鸣狗盗乱跑。
只说一点,陈南海作为汪填海派系‘重臣’,竟被与会人员如此奚落调侃,显然并无多少威信和尊重,简直是可笑。
“抗战至今两年余半,所失据点未闻有一处恢复。
徒使孑遗之人民日归于沦胥。
国民政府及国党同仁负疚深重难,虽粉身碎骨,不足以对国家对人民。
苟危亡,犹可救,则挺身任过,与日本停战言和,接受可以忍受之条件,以保尚未消耗尽之国力,收拾败残重谋兴复。
此次之和平运动,不徒欲消弭目前之战争而已,必深求战争之原因,解除过去之症结,重新建立将来之正鹄,使中日两国得向于共存共荣之大道而携手前进,中日两国为东亚之柱石,两国相安,则东亚和平得所保障,而世界和平亦于以奠定其基础。
是故就切近方面言之,则救国家民族于将亡,吾人不可不忍辱负重,以从事和平运动;就远大方面言之,则致中国及东亚于复兴,吾人尤当积极努力以从事于和平运动。”陈南海声音愈发洪亮,情绪也逐渐高昂。
徐白林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程千帆不禁问道。
“陈先生说的这段话,有部分是汪先生的文章。”徐白林说道。
“陈先生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路线,他引用汪先生的文章,这并不足为奇。”程千帆说道。
“这文章还未公开。”徐白林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惊讶不已,他认真的看了徐白林一眼,心中则是疑惑不已,汪填海的文章还未公开,此人却是从何得知?
“汪先生的文章请林社长过目,我正巧在办公室,有幸看了几眼。”徐白林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露出赞叹之色,“徐老弟这是参阅军机要务了啊。”
徐白林便笑了笑,面目间得意之色。
程千帆心中则是惊疑不定,他有些无法相信:
徐白林言语中透漏的情报,看似寻常,实则事关重大机密,这情报背后蕴含的信息非常重要。
如此重要之情报,这徐白林竟然如此大咧咧好似谈天一般便说出来了?
这一时之间,竟是令程千帆也有些捉摸不定。
……
看到程千帆一脸沉思,沉思中带着震惊之色,徐白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程兄可知道,为何独独楚先生和陈先生在争,周先生却未曾竞赛。”徐白林的脑袋又凑过来,低声说道。
“争什么?”程千帆假作不懂,说道。
“行政院院长啊。”徐白林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的样子。
“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徐白林笑了说道,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还开了盘口,我押的是陈先生。”
程千帆惊骇莫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徐老弟押了多少。”
“一百法币。”徐白林竖起一根手指。
‘这家伙没多少钱?’程千帆在心中思忖,给徐白林贴上这么一个临时标签,并且暗暗记在心中。
“周先生也是汪先生之左膀右臂,许也有希望呢。”程千帆看了一眼台上,说道。
台上有一个叫古吉祥的中央委员,此人虽然参加此次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晚会,不过,根据程千帆从楚铭宇那里了解到的汪系内部的关系,此人应该是和周凉走的更近一些。
“周先生没得机会。”徐白林直摇头,“周先生曾经反对过汪先生。”
“竟有此事?”程千帆惊讶,低声问,一脸好奇。
实际上徐白林所说的周凉反对过汪填海,这事情他知道。
那是四一二之后,周凉因为曾经是红党,也受到了羁押。
后来被释放,此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大肆攻击起武汉汪填海政府,大骂汪填海不是个东西。
事实上,周凉与汪填海的矛盾由来已久。
早在民国十四年的时候,周凉宣布脱离红党后,联络了中山大学右派分子,领衔起草了《反汪反红声明》,在这份《声明》中,他对汪填海进行攻击。
当时,汪填海打着国党左派的旗帜,称自己是孙先生最忠实的信徒,对周凉叛变红党的行为,进行了指责。
汪填海公开鄙薄周凉,当众对人手,“周凉真不是个东西,个人品质不好。他以前参加红党,现在又宣布脱党。其实脱党也没有关系,他却又大骂起红党来了。这种人怎么能跟他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