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耐人出了辣斐德路,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小汽车。
驾驶座的男子看过来。
“没有异常。”大久保耐人说道,“程千帆回到家中就没有外出,书房的灯光刚刚熄灭,应该是准备休息了。”
说着,大久保耐人摇摇头,“羽石君,不明白课长令我们这样监视程千帆有什么用,如果程千帆想要通风报信的话,一个电话就行了。”
“课长的命令,听命行事就是了。”羽石春树打了个哈欠,说道。
搭档并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
在特高课内部,或者进一步来说,在绝大多数特高课特工的眼中,程千帆是一个暗中投靠帝国的中国人,甚至因为颇受课长三本次郎的欣赏,有了宫崎一夫这个日本名字。
当然,一个日本名字并不足以使得程千帆获得大家的认同和信任,不过,这位法租界声名煊赫的小程总用金钱开道,倒是在特高课内部人缘不错,靠着久久商券的魔力,程千帆算是被认作了半个自己人。
羽石春树是荒木播磨的亲信,他也是特高课内部少数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知道其乃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人之一。
同时,羽石春树也通过荒木播磨队长口里得知,或者是猜到了课长安排他们跟踪、监视宫崎健太郎的原因:
并不代表课长真的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只是例行监视而已。
这一切都是因为濑户内川那个可耻的叛徒背叛帝国带来的后遗症。
濑户内川之事影响深远,时至今日,上海特高课依然因为濑户内川叛国之事受到其他特务机关的嘲讽和挖苦。
……
程千帆尽管也判断出三本次郎此次对他的监视只是出于心理作用下的例行行为,但是,他依然以最高的警觉来对待。
他不知道这种例行公事一般的监听会进行到何种程度,不知道程府的电话会不会被监视,虽然这种操作很难:
日本人想要把触角伸入法租界电报局,并且秘密监听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不仅仅难度极大,且风险极高。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
当然,本身而言,除非事关上海特情组亦或是组织上之十万火急情况下,程千帆会最大限度的避免使用电话传讯。
书房的暗格里藏有电台,但是,程千帆并未动用。
这种被特别监视的情况下,他不会去冒险发电报。
因为指向性太明显了。
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停靠在辣斐德路外的小汽车动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程千帆吃罢早饭,逗哭了小芝麻,在小宝的埋怨声中,他上了自己的小汽车。
“帆哥,昨晚有辆车一直停在附近。”李浩汇报说道,“车牌是9103。”
“9103?”程千帆皱眉思考。
前清时期,第一辆汽车出现在上海法租界。
当时即便是法租界的洋人也是第一次看见汽车,这是一个新生事物,工部局的董事们开了几天的会,决定暂时将汽车编入马车的牌照号码,也根据马车的标准收费。
工部局的官员没有料到,上海的汽车市场几乎与欧洲大城市一样火爆,仅几年中就剧增至数百辆。
于是在前清宣统二年,上海租界宣布汽车牌照独立编号,收费分二种,一是牌照费,二是季捐费,规定自备车季捐费5两银子,出差车季捐15两。
同时为了迎合车主对特殊号码的兴趣及增加市政收入,还特地留出一些特殊号码以高价出售。
如上海宁波籍房地产商周纯卿抢先夺得第1号牌照,2号被英籍犹太人沙逊夺得,3号被英国人马立师获得。
近些年来,汽车号牌更是受到追捧。
一些特殊号码须用二三十两黄金才能到手,其中3333号为法租界大律师鄂森夺得,4444号为盛家老四夺得,5555号则为于洽青之婿江大律师夺得,而杜庸生的牌照为7777号。
这个9103车牌,并非特殊车牌,程千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是哪家的。
……
“是小鸟车行的车牌。”李浩说道。
“还得是你。”程千帆笑道,浩子识字费劲,对于数字却极为敏感,尤其是车牌,浩子几乎是张口就来。
“帆哥,要不要查一下?”李浩问道。
小鸟车行是法租界的一家车行,明面上是一个宁波富商的产业,当然这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消息,李浩则知道小鸟车行的大老板实则是租界巡捕房的程海涛探长。
通过程海涛的关系,小鸟车行弄了一批车牌,暗中将这些车牌租给某些见不得光的朋友,亦或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搞到了汽车,却不敢按照正规手续去上牌之人使用。
“不必了。”程千帆摇摇头。
不仅仅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是特高课的人,更因为他不想惊动对方。
尽管宫崎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