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形势确实非常危险,程千帆需要紧急撤离。
老黄会提前发出约定的示警信号。
程千帆在巡捕房外面看到示警信号,便会提前撤离。
这种直接暗语示警,是极端情况下,譬如说老黄来不及用物品示警的情况下的最后选择:
示警程千帆,令其立刻突围、逃离。
甚至于老黄会站出来与敌人厮杀,掩护程千帆撤退。
在法租界党小组三人中,火苗最重要,关键时刻鱼肠和飞鱼都有为营救火苗而牺牲的准备和决心。
这并非谁比谁的命更宝贵,而是谁活下来最有价值。
医疗室的门半敞开着。
火盆里烧着炭。
两把椅子,两人围着火盆烤火闲聊。
老黄还在火盆上架起火钳子,上面放了盐浸过的红薯片。
众巡捕从医疗室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感叹老黄这最酒鬼端地是好运道,竟然和风头正劲的小程巡长攀上了交情。
“组织上可能会派何关同志去青东游击队工作。”
老黄起身弯腰给红薯片翻身,这个动作遮住了他脸上的震惊之色。
程千帆这一句话,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
何关加入了我党,是我们的同志。
青东成立了我党直接指挥的抗日游击队。
何关要去游击队工作。
“真是想不到啊。”老黄低着头,目光盯着红薯片,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一年多前,何关还是一个性情鲁莽的巡捕,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志了。”
“是啊,快两年了,发生了太多变故,上海也已经是沦陷区了。”程千帆笑着说,指了指红薯片,“再烤一烤,这玩意半生不熟小心跑肚拉稀。”
“明天的行动,需要我去为你掠阵吗?”老黄问。
“不用。”程千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送上去烤火,“特务处的行动,除非特殊情况,我认为确有必要,否则的话,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老黄点点头,不吭声了。
他只是提一嘴,程千帆说不需要,便不需要,在党小组内部,程千帆是组长,他的话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小组的组织决定。
“戚大头死了。”老黄突然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戚大头青帮的一个小头目。
世道这么乱,帮派小头目这种高危险性的职业,更是难免死伤,不过,他知道老黄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人。
“怎么死的?”他问。
“据说是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脑瓜,摔死了。”老黄捻起一个红薯片,也顾不得烫嘴,一边嚯嚯嚯,红薯片在两只手间来回蹦跶,不时地咬上一口。
“你去了现场?”程千帆立刻问。
“没上跟前,瞄了一眼。”老黄说,“不像是脑袋磕伤的,更像是被硬物击打。”
又咬了一口红薯干,“像是这玩意。”
程千帆看过去,差点忍俊不禁,老黄将红薯干咬了个手枪的样式,意思是像是被枪柄击打脑袋造成的伤口。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这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程千帆说道。
杨千里是一个米店老板,日本人占领上海后,米价飞涨,此人趁机大发国难财,杨家米铺的米掺沙子最严重,甚至达到了六分米四分沙的程度,民愤不小。
要在上海滩涉及米面粮油这样的生意,背后自然需要有人,杨千里的靠山便是戚大头。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如果不能够尽快找一个新靠山,他的米店保不住。
然后他便看到老黄用古怪异样的表情看着他。
“鲁玖翻今天匆匆忙忙出去过,抓了一个人回来。”老黄说。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真的不是他下的命令。
手下捞钱积极,他能怎么办?
捕厅里乱糟糟的。
程千帆进来的时候,鲁玖翻正在盘问一个中年男子。
看到巡长进来,众人赶紧立正敬礼。
“犯了什么事?”程千帆瞥了一眼,问道。
“这个家伙,假扮瞎子算命,进了一户人家,威胁、控制住女主人,想要偷东西,被回家的男人堵在屋里了。”鲁玖翻说道。
听到瞎子算命,程千帆心中立刻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嫌犯,露出戏谑的笑容,“偷东西?还是偷人?”
听到程千帆这句话,年轻人的神色有些躲闪。
其他巡捕放下手中的牌九、茶缸、扑克牌、报纸,非常适时的表达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围过来。
“我没有,正所谓盗亦有道。”尖嘴猴腮年轻人梗着脖子说,“我就是想要顺点东西。”
巡捕是什么人,一听这话,这小子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