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八个穿着妈姐装的女佣,衣着干净,说说笑笑着从菜场里面走出来。
妈姐装是女佣的职业装,曾经盛赞说,妈姐装是女佣们意识觉醒的象征,她们开始懂得包装自己,以获取更多的就业机会。
此时乡下妇女出外务工的最佳方式并不是进工厂,而是做女佣。
第一,女佣吃得好,管吃管住
第二,女佣有闲暇,不像工厂上班那么累
第三,女佣有额外收入,特别是嘴甜手长的女佣,能挣大笔外快。
一个做事情利落、深得雇主欣赏的女佣每月实际收入大约四五十元法币,甚至是更多,而此时纺织厂女工月薪不过15元法币,甚至更低。
事实上,这些女佣是菜市场的摊贩们最欢迎的顾客。
女佣重视的是食材的新鲜和营养,价格反倒不是首先会考虑的。
程千帆看到了邵妈,她在这群中年女佣中显然人缘颇佳,和众人边走边聊,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中年女人们发出一阵阵欢笑。
程千帆颇为佩服,以他的职业习惯,邵妈打入女佣群体,这也是情报来源的一种,这些女佣大多是马思南路的名流、政客、富人家中工作,她们的只言片语往往能够透露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现在要做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陪着老人家买菜的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很调皮,一直试图偷偷从爷爷的菜篮子了偷鱼来玩耍。
就在小男孩再次伸手去拉扯鱼尾的时候,程千帆不着痕迹的将菜篮子轻轻一碰,菜篮子一歪,被小男孩扯住鱼尾的活鱼趁机蹦了出来。
小男孩懵了。
程千帆上前一步,假装无意的踢了一脚,鱼儿正好落入那群中年女佣的身边。
老人家上去就给了孙子一个脑瓜崩,男孩哭哭啼啼的去抓鱼。
现场有了一阵小混乱。
女佣们有的帮忙抓鱼,有的哈哈大笑。
这是一条被程千帆所欣赏的鱼。
为了避免被下锅的命运,它在泥土地上蹦来蹦去,竟然一时之间抓不住。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拎着木桶离开,经过邵妈身边的时候,手中的火柴盒不着痕迹的送进了邵妈的菜篮子底部,并且轻轻拉了一条咸鱼压住。
一分钟后,逃跑的鱼儿被捕获。
程千帆此时已经拎着木桶悄然远去。
“走吧。”程千帆找到等候的黄包车夫,上了车。
赵文华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白大褂。
程千帆拎着木桶进来的时候,这位名誉沪上的老医生正在伏案写作。
“赵老先生。”
“你是?”赵文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着这个拎着木桶的俊小伙。
“程某来迟,还望老先生海涵。”程千帆将木桶放下,恭敬的道歉。
他迟到了约莫七八分钟。
“你是何关的那个同事。”赵文华恍然,竟激动的起身相迎。
程千帆颇为惊讶,他听说过此人,是一个臭脾气,对人不苟言笑。
对待巡捕的态度向来不算友好。
此前麦兰捕房有一个巡捕受了伤,因为受伤位置比较敏感,需要极高明的外科医术。
巡捕房将这位同僚送到广慈医院,请医术精湛的赵文华主刀。
赵文华没有拒绝,成功完成了手术。
不过,全程黑着脸,还说了极为难听的话,大概意思是,他出手救人是因为医者的本分,只可惜救的是一个向自己同胞开枪的畜生。
此前麦兰区有工人罢工,巡捕房出警镇压,这名巡捕开枪打死了一个女工。
“程警官,药带来了吗?”赵文华急问。
程千帆这才恍然,这位赵医生还是那个臭脾气,赵文华的热情不是对他,是对药物。
“没有。”程千帆说道。
“没有?”赵文华脸色立刻变了,冷哼一声,“程警官莫不是来消遣老夫的?”
“赵老先生莫急。”程千帆微笑说,“程某从捕房直接赶来的,总不能将随身带着药物吧。”
赵文华脸色稍霁,“那程警官此番前来,所为何意?”
“实不相瞒,程某对磺胺这种新药不甚了解,特来请教?”
“怎么,巡捕也要懂医了?”赵文华冷笑一声。
“巡捕不需要懂医,做生意总要了解手里的货物吧。”程千帆微笑说,“还望赵医生不吝赐教。”
“救治人命的药物,在程警官眼中却只不过是充满铜臭味的商货。”赵文华讥讽说。
程千帆有些头大,这老头对巡捕的印象很恶劣,果然是出了名的臭脾气。
他决定改变方法,既然不能好言相说,那就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