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是离京的前一天来的户县。
起初敬玄还没认出来,心说这是哪来的老头,出手如此阔绰,一上来就点杀了美食山庄养在水槽里最大的那两只龙虾。
不但如此,各类海鲜他都照着菜单要了一份。
一张硕大的圆桌摆的满满当当,却只有他一人坐在那大快朵颐。
负责接客的伙计见情况有些不对,怕这面生的老头是来吃白食的连忙找到正在包厢二楼与长安商贾打麻将的敬玄,请他赶快下来看看。
“老丈一个人点这么多菜吃得完?”
敬玄笑眯眯的坐到冯盎的对面,饶是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也被一片狼藉的餐桌给吓了一跳。
这老头的胃口堪比薛仁贵啊,就不怕撑死么?
冯盎抬眼看了看敬玄,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又拿餐帕擦了擦嘴然后大笑道:
“老夫在岭南每日吃这些海产都快腻歪了,还以为也就那样,不成想来了户县才知道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敬玄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来叉手道:
“原来是冯公当面,恕晚辈眼拙,没认出来您老人家。”
冯盎闻言拍着肚皮哈哈大笑,那响亮的笑声,几乎震得敬玄耳膜一抽一抽的。
“云中侯不必在意,老夫就是听说户县美食乃长安一绝,所以好奇想来瞧瞧。”
敬玄看了一眼只剩下汤汤水水的餐桌,微笑道:“看来很合冯公的胃口啊。”
“的确不赖,老夫甚至都想从这儿抓两个厨子回岭南了。”
冯盎的语气虽然带着笑意,但敬玄却听出几分恼怒,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这姓冯的老头误认为是自己在背后逼迫他来长安的。
这又是李世民故意给找来的一桩麻烦。
看着冯盎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敬玄叹了口气:
“冯公,如果晚辈说元日大朝那天的事与晚辈无关,你信不信?”
敬玄的开门见山,让冯盎微微一怔,不过作为独力支撑着一个庞大家族的枭雄冯盎又怎么会轻轻易易的就相信别人说的话?
“云中侯若是觉得冯盎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儘管接着往下说,老夫听着便是了。”
冯盎笑呵呵的语气让敬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老家伙根本就不打算相信自己,今天估计只是跑来发发火,或者撒撒气什么的。
“冯公若是不信那晚辈也无可奈何。”敬玄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上的一桌剩菜,又道:
“那今日冯公在渼陂湖的消费,全算晚辈头上便是,权当晚辈给您赔罪。”
冯盎一听,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他随手取来刚才点菜的餐单扫了两眼,奚落道:
“老夫这一桌饭费怕是不止五百贯,你云中侯已经阔气到请人吃一顿饭就要花五百贯的份儿上啦?”
敬玄一听顿时就笑了,这就是差距啊。
不是自己看不起他冯盎,只是岭南那地方虽然也算富庶,但有关于消费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了不起就是从海女手中买买珍珠,或者在中原商队那里掏些丝绸之类的。
因为物产丰富的缘故岭南最不缺的就是吃食,所以这物价尤其便宜,同样的海鲜,与长安的价格差了百倍不止,但岭南因为道路运输不便,根本就无法赚取这百倍的差价
所以那边的经济体系,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循环。
“冯公难道没听说过晚辈上次豪掷五六千贯,只为包下平康坊一日的传闻?”
说这话的时候,敬玄的两边脸颊还是稍微有些发烫,因为当时包下平康坊的钱,实际上是柴绍为了赔罪出的。
冯盎张了张嘴,他有些不信:
“多少??”
“五六千贯就为了几个粉头??”
“陛下就没说什么??”
“言官呢?没弹劾你??”
冯盎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若是在他们岭南那地儿,谁想要包个粉头快活一夜,最多十贯,这还是姿色好点儿的犯官妻妾。
寻常那些女子给个五六贯就能欢欢喜喜的打发了。
敬玄听罢,决定好好让冯盎这个乡巴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硬实力。
“五六千贯不算多,晚辈随便一张画就能赚回来。”
“冯公以为,修建渼陂湖这样一处风景区需要花费多少铜钱?”
“三万贯。”
“这还只是建材与人工的费用,后续的装潢加起来只比这多。”
“就你冯公屁股底下这张椅子就价值一百贯,还是采用的黄花梨”
“黄花梨冯公应该不陌生吧?”
“你们岭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冯公就没想过以此大赚一笔?”
敬玄每开口说一句话,冯盎就多吃惊一分,到最后他甚至拎起那张椅子仔细抚摸了起来,那动作神态,就跟在爱抚情人似的。
“老夫算是相信你云中侯有让泉州变富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