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万万没想到,在这乡野间偶遇的少年郎似乎能解开连日萦绕在自己心头的困惑,是以语气中难得带着一丝兴奋:
“树挪死乃是常理,人挪活又该作何解释?”
敬玄并不知道李世民的身份,
不过从他,
以及其余几名老头的反应来看,眼前这名英武的中年人应该不是什么反贼,其真实身份至少应该是一方大员。
亦或者是某个官员的幕僚也说不定。
“意思就是人不能被眼前的局限性所束缚住手脚,需知道除了周遭的一方天地,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敬玄的解释很直白。
李世民稍微一琢磨就听明白了,回头看了看其余几位重臣,见他们也纷纷颔首点头表示赞同。
心中稍定,遂又问道:
“可有先例遵循?”
什么先例不先例的?
在后世老家待不下去了,外出沿海打工不是很正常么,这有什么好遵循的?
即便古代没有改革开放,那也不可能不让老百姓们背井离乡吧?
这就是敬玄想错了。
大唐自立国以来,不但周边外敌环伺,其内部更时常有人造反,不少州县的百姓经常会因为战乱外出避祸,甚至有的还逃到了敌对势力的地盘,导致了许多州县人口空虚。
这种情况直到武德七年才稍加缓解,时任大唐皇帝的李渊下召让各州县重新校对户籍,并严禁再出现举家迁移等乱像,要求一籍一地。
除非有路引为证,否则违此令者徒三千里。
在敬玄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李世民却有着难言之隐,登基还没几年呢,就接二连三的推翻父皇所立下的国策,且不说那帮武德老臣会如何反应,就是自己心里这一关,都有些难以迈过去。
“比如他!”
敬玄指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宇文士及说道:
“这老头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你让他去种地,保管两三天就能给累死,可不种怎么办呢?难道等着饿死不成?”
宇文士及听见敬玄拿自己作比喻,而且还张口不离一个死字,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知好歹是小东西,哪有这么当人面咒人家死的?
而李世民则随着敬玄的话陷入沉思,种地会累死,不种会饿死,那该怎么选?
见宇文士及愤恨的瞪着自己,敬玄毫无诚意的拱拱手致歉道:
“在下就是举个例而已,老人家勿怪……”
然后转头又继续说道:
“这就是樊笼,为何一定要在种地上面做选择呢?这老人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模样,想必儿女也十分孝顺,为何不去投奔他们呢?只要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日,想必生计也不成问题……”
敬玄的话让宇文士及又有些飘飘然,很自然的点头附和道:
“不错,老夫的几个儿女的确十分孝顺,若无活路,老夫大可去投奔他们,这都是老夫平时以身作则种下的善果……”
说完还非常得意的笑了两声,就好像他堂堂郢国公真的成了活不下的老农,下一刻就打算去投奔儿女了。
魏征不满的冷哼两声,提醒老头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得意忘形的宇文士及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异常尴尬。
没想到敬玄这次又指向了戴胄:
“这位老伯伯一看便是精于算计之辈,即便不种地,去给有钱的亲戚当账房先生也能过活……”
正在计算袖笼子里剩下的铜子儿够不够付清这一顿茶资的戴胄,闻言顿时一脸茫然的抬起头。
李世民忍俊不禁,这少年郎眼光还挺毒,民部尚书可不就是整个大唐的账房先生么?
“投奔亲戚?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若照此张榜施行,关中之民或得喘息之机。”
敬玄摇摇头,有些不争气的看着李世民:
“这还是另一个樊笼,百姓不需要别人替他们做选择,他们要的是可以做选择的机会。”
李世民听罢心神一震,紧锁的眉头豁然开朗。
魏征也拍手称赞:
“不错,百姓只要有选择的机会,那就会想法设法的活下去,小郎君,老夫受教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给敬玄行礼,敬玄急忙避开,连称当不得长辈一礼,开玩笑,即便是在后世,哪个小辈会心安理得的受老人家的参拜?传出去要被戳脊梁骨的!
“当得,如何当不得,就凭小郎君一席话,便令老夫等茅塞顿开,小郎君如此大才,可否留下姓名?”
魏征见敬玄如此谦虚,先前对他在门口的那番举动暗藏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甚至还觉得大抵只是因为身为读书人的傲气,不肯受他人嗟来之食才故意以言语相激。
真是一个好少年啊,如此有见识,怎能埋没于乡野?
李世民也同样一脸期待的看着敬玄,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少年自报家门核查无误后,就立刻授予他官职,让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