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领两名青年,进入了广宗城内,似乎是觉得,以他们的实力本就能随时逃出去,他们找到了张角的屋子,要拜访那道人。
阿渊是唯一还留在张角身边的弟子,他脸上警惕地看着卢植。
正要拒绝,却又听到平静的声音,“阿渊,退开吧。”
阿渊扭过头,看到几乎已经躺倒在床上,数日下不得地的张角竟然一身道袍,平静站在那里,少年慢慢退开,张角淡淡道:“没有想到卢尚书居然会进来。”
卢植注视着眼前这年轻的道人,叹气道:
“可惜了你的一身修为。”
“张角,放弃吧,何必带着这些百姓去送死我会向今上禀报,你虽然必死,但是这些百姓却未必不能够争取宽大管理,而今陛下贤明有力,只要扫平外乱内患,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青年道人微笑着回答,脸颊还有浅浅的酒窝:
“我也是这么想的,曾经。”
“但是我后来明白了”
道人轻声道:
“忍耐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不可能。”
“忍耐只会得到越来越大的压迫,原本想要吃饱饭,可后来,土地被兼并了,后来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吃树皮,后来疫病,大旱,可因为陛下要建造园林,所以赋税一点都没有降低,反倒层层下来,还提高了些。”
“面对这样,我们也只能揭竿而起。”
卢植沉默下去,叹道:“但是你这样会带来更多人枉死。”
“他们原本可以活着”
那脾气很好的青年道人答道:
“正是因为想要活,我们才会站起来。”
一番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最后卢植道:“你知道,这一次必输无疑,大禹制九鼎,秦皇铸玉玺,收归九洲的气运于一,所以有光武中兴,这是天命在我,现在龙脉稳固,我大汉尚且还有数百年气运。”
“你们成不了事。”
“况且,我等身上背负气运,你们身上呢,靠着什么,就靠你自己的道行?你道行贯通天地,又能够支撑多久?”
张角漠然不答,让那少年将这三位客人送出去,在肉眼看着弟子远去之后,先前仍旧气度俨然,有振臂一呼,席卷神州气魄的道人突地面色煞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扶着墙壁缓缓坐倒,嘴角鲜血流出,染红道袍。
他一点一点,艰难地走入屋中,没有让任何人看到。
卢植由那少年带着走出城,他看到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看到他们神色和善地打着招呼,如果不是在叛军城池里,他几乎以为这是某个受灾的小镇,他不知该说什么,黄巾军其实只是活不下去的大汉子民。
这对于他来说,是无法直面的真相。
卢植叹了口气道:
“小娃儿,你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走战死在沙场,不怕吗?”
渊答道:“怕啊,可是刘牛大叔说,战死不怕的,只是一下就结束了,比活活饿死要好多了,娘也说过,这辈子一定不要饿死。”
卢植沉默:“饿死?”
他说不出话,转移话题道:“你娘呢?”
少年回答:“我娘死了饿死的。”
卢植视线环顾周围,看到那些百姓,注意到他们警惕古怪的视线,心里发堵,为了天下百姓,却发现屠戮的敌人也是大汉子民,这让他心中很不好受,旁边有气质硬朗凌厉的青年问道:
“你娘死了,为何不在她的墓前守孝三年,反倒来做这等乱臣贼子的事情?不怕给你娘亲蒙羞么?”
渊好奇道:“墓是什么?”
青年怔住,卢植旁边稍微年轻些,双臂颇长,有英侠气质的青年道:
“你娘去世之后,埋葬在哪里”
才十二三岁的少年答道:“娘死以后,就只有一张草席盖着啊,还有的只有一身衣服,然后埋在土穴里,其实有的人死了,连衣服都没舍得埋下去,衣服也能穿的,你们好奇怪,这个都不知道?”
那硬朗青年说不上话,便凝眉怒道:
“你什么口气?”
“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老师乃是当代尚书,曾主持编撰洛阳石碑,天下文脉!”
少年怔住,他道:“是那洛阳的四十六面石碑吗?”
素来性格宽厚的卢植面色有些苍白,止住那青年,微弯了腰,注视着那少年勉强笑道:
“小娃儿你也知道那石刻吗?其实没有伯圭所说那么好”
渊抬起头,道:“知道,碑成的那一年,天下大旱,有疫。”
“我记得死了很多很多人,他们是饿死的,我想那碑刻了八年,有好多好多字,每一个字花的钱,是不是都能救下一百人,一千人,因为其实人想活着很简单的,有树皮,有一点点粮食,一点点水,就能活下去。”
少年一身麻布衣,看着名满天下的大儒,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