屡次冒犯,天子都能容忍的了,为何偏偏要针对清流科道呢?
而今天子的这番话,却让他们忽然明白过来。
事实上,天子并不是想打压清流科道,而是不得不打压清流科道。
说白了,这其实还是天家之争。
朝中上下,一直有宵小之辈兴风作浪,这一点,在场的大臣们心里都很清楚。
太上皇毕竟在朝多年,虽然闹出了土木之役这样的风波,但是,朝廷当中依旧有心向太上皇之人。
这些人,或许是死守礼法之辈,又或许是太上皇的旧人,又或者是投机之徒。
但是终归,朝堂之上,是有这么一股力量的。
这股力量并不在明处出现,但是,却一直在暗处搅弄风云。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随着太上皇的一系列行为,更是能让他们这些重臣都能够确定一件事。
这些人并不是打着太上皇的旗号在行事,而是真的背后有太上皇的授意。
换而言之,太上皇虽退居南宫,但是实则仍有干预朝政之意。
如此一来,朝局就陡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清流科道之所以被并称,自然是因为这二者有着共同之处,除了科考成绩优异,出身士林华选之外。
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死守礼法道理。
这一点并不算错,但是,在如今的朝局之上,却容易被人利用。
事实上,经过了这么多次明里暗里的打压整饬,无论是陈循还是陈镒都清楚,清流科道当中,真正算是太上皇的人的,已经很少的。
剩下的,即便是有心向太上皇的,也或是摇摆不定,或是隐藏很深,不敢轻易露头。
可即便如此,因为科道风闻言事的特权,还是使得,这些人容易被朝中舆论流言控制。
而天子显然是有雄才大略的圣君,他很清楚清流科道的作用,但是,当科道成为掣肘的时候,他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打压。
哪怕是陈镒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说科道没有被打压的话,那么,朝廷这段时间来的诸多流言,一定会在朝堂上闹出不少轩然大波。
到时候,为了平息风波,天子和他们,都要花上不少力气,更不要提,能够推进这一桩桩利国利民的大事了。
这个时候,天子的话音又再度响起,颇带着几分无奈,道。
“朕向来不因言罪人,但是,朝局不稳,则国不定,如天官所说,朝廷设六科十三道,是为监察百司天下,并非为日日盯着天家之事尔。”
“天家诸事,故为朝事,然非太子出阁,后宫干政这等大事,于朝局影响着实不大,诸科道官员,仅着眼于此事,一则,有邀名买直之意,二则,有渎职之嫌也!”
这话说的就重了!
话音落下,陈镒也有些稳不住了,跪地道。
“陛下,臣失职!”
不躲不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朱祁钰便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摆了摆手,朱祁钰道。
“这不是总宪的错,实则还是朝廷风气之故也!”
说着话,朱祁钰的神色肃然起来,一针见血道。
“为人臣者,面刺君上之过,本是为国家计,然而正统以来,或因王振擅权,迫害大臣之故,诸臣进谏,渐渐不为匡正社稷,而为博名成誉也。”
“以君上小过斤斤计较,而不放眼天下,此实是不肯用心,不愿用事也。”
“诸卿可知,朕登基以来,收到的弹劾奏疏,不论是从地方,还是在京师的官员,弹劾官员不法者,竟尚不如议论天家之事者多矣!”
“此原因为何?”
“刚刚天官说他们欺软怕硬,看似荒唐,但是实则便是如此!”
“他们不肯得罪朝中同僚,不敢去清查不法,但是,却敢借风闻言事之权,犯上冒谏。”
这话越说越直白,甚至到了最后,带上了几分冷意。
以至于,除了陈镒之外,其他的大臣,也个个默默的跪了下来。
但是,朱祁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
“朕的一举一动,有百官看着,所以,他们觉得朕不会苛责于他们,但是,真正的国之蛀虫,如王振,王骥,石墣,江渊之辈,却因位居高位,而不敢弹劾。”
“更有甚者,巡查地方之御史,竟也千里迢迢,因京中区区流言,上谏奏于朕,可他巡查之地,却反而风平浪静,闹得好像,这满天下,就只有朕会犯错一样”
最后的这句话,天子明显带着几分玩笑之意。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笑的出来,相反的,他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忍不住冷汗津津。
看得出来,天子这番话憋了好久了,但是,正是这本该雷霆大怒说出来的话,此刻,被天子用如此淡然的口气说出来,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眼瞧着天子的话终于告一段落,早已经是满头冷汗的一帮大臣,都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