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以后,天已经黑了。
袁瑶谢绝了楚惟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拦了个的士。
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袁瑶打开副驾的门,回头跟楚惟挥手道别,目光所及,刚好看到楚惟失魂落魄的脸。
袁瑶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伤害到楚惟,转身回到他身边,亲亲的搂住楚惟,脸刚好靠在他的腮边,能感觉到他的胡茬。
“别担心我,你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一下”袁瑶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在楚惟的耳边叮嘱了这句话,再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
她感觉到楚惟搂她的腰更用力了,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着。
袁瑶放松身体,轻靠在楚惟肩膀上。
良久,楚惟的手松开了,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
两人相视,彼此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袁瑶转身上了车。
“等一下”
楚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师父请等一下”楚惟从驾驶室的窗口递来根烟给司机,绕过车头来到袁瑶旁边。
袁瑶摇下副驾的窗户,一股冷风灌入,把车内的热空气吹散,几片零零散散的雪花飘进来,落到袁瑶大衣上。
“怎么了?”袁瑶问。
“你过来我给你说句话”
袁瑶将头探出一些,楚惟有些冰凉的唇贴了过来,袁瑶闭上眼。
“可以走了吗?又不是不见面了”司机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我走了”出租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楚惟站在路边,行李箱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白色,雪更大了。
深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袁瑶吵醒。
“喂,妈”
“瑶瑶,你爸爸不行了”电话那头,母亲终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袁瑶一瞬间清醒,披上大衣往医院赶去。
大雪的缘故,街上没有太多车辆,整个凤溪埋没在一篇静谧的白色里,车轮有些打滑。
袁瑶控制着车速,在保证不打滑的前提下尽量开到最快,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感到一阵害怕,她担心自己即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失去父亲,甚至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热泪在她的眼里奔涌。
ICU病房内,复杂的生命维持设备昭示着袁熙峰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虚弱的看着围在窗前的亲友,眼神期待着袁瑶的出现。
这个他放在手心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是他此刻最后的牵挂,他艰难的维持着意识清醒。
袁瑶把车停在医院门口,顾不上身后保安的喝止。
把车钥匙扔在副驾驶上就跑进住院楼。
ICU的走廊上,气喘吁吁的袁瑶看到已经走到病房外的亲友,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快步走到玻璃门前,刚好看到护士掀起白色的床单,将袁熙峰安详的脸盖住。
袁瑶在原地徘徊着,旋转着,眼泪扑簌簌的流向来。
手指足无措的转头看了看母亲,又看向ICU的门,转身像门口扑去。
亲友们赶紧上来拉住她,脚一软,软绵绵的在人群的拖拽下,哭倒在母亲的怀里。
葬礼过后,袁瑶的状态一直很差,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一个星期以后,学校正式放寒假,没有工作的繁忙,袁瑶连转移注意力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每天翻看着父亲的遗物,或黯然伤神,或以泪洗面,母亲担心极了,连带着不懂事的袁玥也感受到了袁瑶的情绪,一改往常的吵闹。
袁瑶又翻起父亲给母亲写的情书,一封一封,一共306封,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
还有每封信下面固定的问候语“致吾爱,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他是这么一个浪漫的男人,离开这个世界却一句话也没留给自己的女儿。
袁熙峰有没有给自己的女儿留话呢,其实是有的,在一封信里,但是袁熙峰千叮万嘱老伴,不能在女儿还悲痛的时候给她看,老伴谨记这这个嘱托。
袁瑶把父亲写的情书收好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又找到一个老旧的数码相机。
袁瑶还记得这个数码相机,里面有很多她和父亲的回忆,她颤抖着开机,电池早已没电了,她只好取出内存卡插到电脑上。
和她预想的一样,里面有她各个阶段照片,还有他和父亲的,一家三口的。
她初中毕业照,父亲参加她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她的婚礼,袁玥满月和父亲的合照,每张照片都勾起一段回忆。
袁瑶点动着鼠标,照片一张张在电脑屏幕上滚动着。
突然,她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有她还有楚惟,楚惟扶着犁,她挥舞着鞭子,楚惟家的老水牛嘴里嚼着青草。
袁瑶想起那个夏天,他第一次去楚惟家,这个照片是把相机挂在树杈上定时拍的,后来他们满身是泥,一男一女一水牛,在小河里冲洗着身上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