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
若不是时候和地点不对,沈元景恐怕过去就是一剑,哪里会和司云帆这般啰嗦。
皇宫御书房的案几后面,坐着一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书卷气浓郁,手上拿着一册竹简,看得十分认真,等到沈元景到了跟前,才有察觉。
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司云帆对于来人似乎并不陌生,如同遇到老友一般问候。他抬头温和的笑着,双目之中却是带着迷幻的色彩,勾人心魄。
好在沈元景早有准备,心神如同古井,波澜不兴,就好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攻击一样,自顾自的坐在了案几的对面。
案上摆着一个黑色的精致小炉,上面放着一把紫砂壶,正微微吐着白气,壶下一只晶莹剔透的茶杯,琥珀色的茶汤正浓,冒着热气。
司云帆的面容果然与李持极为相似,只是脸上线条要柔和一些,看着要年轻一些。从他身上感应不到任何的气息,常人见了,恐怕会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我在想,如果你明白的话,你不应该是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主动来找我,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司云帆并不以攻击失败而沮丧,随意将竹简搁在案上,露出“春秋策》”三个大篆字,往后一仰,意态闲适。
御书房里面镶嵌着许多夜明珠,莹莹白光亮照在他玄色的衣服上,光华流动。他说话间,脸上带着三分惊讶,三分笑意,让人分不清到底哪种情绪是真,哪种是假。
沈元景不客气的取了另一只茶杯,提着茶壶往外面倒,从壶口中出来一根水线,细如发丝,缓缓的落入杯中。水线旁边的烟雾倒是不少,在空中交叠出一个仙境,却是此刻的皇宫的模样。
司云帆微微立起身子,显得颇有兴趣。忽然那夜明珠的光亮大增,照耀到氤氲之中,天宫热闹非凡,天帝宴请诸方,群仙推杯换盏,仙子翩翩起舞。
他看得正入迷,忽然烟雾一阵摇晃,像是遭逢了地震,天帝仙人顷刻消失,只留下一地的败瓦残垣。
司云帆眼神晃动,脸上也跟着一阵伤感,似乎也在为这盛景破败而神伤不已,可双目深处,分明冷漠无比,一点也不为之所动。
两人的见面以来,各自试探了一招。沈元景本不愿意玩这些小把戏,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番也算对其一番回应。
烟雾腾腾,又一齐涌动,裹挟皇宫剩余残景,一齐注入杯中,他终于倒满这一盏茶,说道:“我为何要躲?只是因为要担心你寿元不够,会来找我同归于尽么?”
司云帆脸上泛出笑意,忽然开心的说道:“原来你是真的猜出了我的心思,可这真叫人喜悦。我原本准备还等十年,再决定去找你或者该找虚数道人,没想你竟然先来。”
他是王耀奇上一代之人,虽然众人都不知晓他的真实年纪,但算来绝对是超过一百四十岁,即使还能活,也不过一二十年。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倒也正常。
沈元景闻了闻茶香,又轻饮了一口,神情更加舒缓,说道:“道家冲淡,乘法真人更是道法高深。你想熬死他,可太难了。依着我对他的认识,他之寿元,恐怕能够轻松超过两百。”
“两百?那岂不是还有四十年往上。”司云帆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感叹道:“别说我的,恐怕虚数道人也活不过他吧,我记得他只比我要小三十岁,成就大宗师太晚,寿元根本不够。”
“若非如此,你以为出走的为什么是虚数道人?”沈元景自问自答道:“还不是怕他死得太早,叫大觉寺钻了空子。”
司云帆立刻显出懊恼的神色,拍了拍额头,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又叹口气道:“唉,这样看来,我的敌人还真只能是你。”
沈元景嗤笑一声道:“就算他俩中间只剩下一个,司兄真的会找上门去决斗么?门派与世家终究不同,李家一直忌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门派。现在顾家消散,沈家没落,也只有王家,也只有我,才能引起司兄忌惮。”
“何况你还这般年轻,你可不能忘记,这才是最重要的。”司云帆在一旁提醒道:“要是你垂垂老矣,行将朽木,谁还怕你不成?”
“哈哈哈哈!”沈元景大笑道:“的确,我太年轻了。莫说你如鲠在喉,便是真武派那两位,栖霞谷的赵无涯,又何尝不害怕。这么多年,两方势力没有派一个够分量的使者来拜见我。”
司云帆一副很明白的模样,点头道:“高出不胜寒。我做教主时候,手下人见到我,战战兢兢。现今当了皇帝,诸位臣子大气也不敢出。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人生寂寞如雪,无意散发寒冷罢了。”
他将杯中茶饮尽,又给沈元景和自己分别到了一杯,又自顾说道:“我不是个喜欢受束缚之人,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游玩,只可惜被迫坐上了现在的位置,身不由己。”
沈元景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