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在沈元景的剑中轮转,带着风花雪月的闲情适意,远远的将李持拉入无边胜景,世间美好皆在此间,如同无形枷锁,将人绑住,无法挣脱。
李持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心里却恐惧无比,若不能挣脱这一片欲海,下一刻就是他殒命之时。
从来就没有侥幸而能成就的宗师。每一位宗师无不是从一招一式磨砺出精进,一点一滴中积累出顿悟,再加上灵光一闪,才有成功,心志坚定无比。
就算李持只是所谓的“半步大宗师”,也是天下前五的人物,胜过白羽世界亿万之众。
生死一刻,他将胆怯、怀疑、后悔、不甘等所有情绪全都抛在脑后,只剩下纯粹的一个念头,就是接下这一招。
这仿佛又回到了他第一次练武的时候,只是对于武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热爱被后来的挫折、吹捧、责任、阴谋和虚荣遮盖,让他迟迟踏不出最后一步。
只有在这个时候,罩在外面的这一层层污垢才完全被剥离,重归最初的那份纯粹。
李持又见到了悬在头顶那一轮圆圆的月亮,一如他静坐三年,只为和顾拙言一场决战时候见到的那样,美丽、迷人,值得他用终身去追寻。
“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着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隆隆的声音响彻大河两岸,其中威严霸道,迫得不少人两股战战,更有甚至跪倒在地,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拳者,权也!
李持此刻又踏足在大宗师境界内,顿时感觉到茫茫天地,只有对面一人。沈元景的眼中也同样看不见其他人,眼前全都被李持的气势给遮蔽住。
两人就像是被关进同一个笼子的斗兽,只有获胜的一方,才能重得自由。
李持早就没有了选择,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薄命而已。拳势之中,将他一身所学的精华推演到了极致,尽数展露。
四龙低首,一人站立中央黄龙头顶,头戴十二旒冕冠,延、旒、缨、紞、纩、纮皆备,身着金黄色的衮服,上绣九条五爪金龙,双目神光炯炯,脸色肃然,不怒自威。
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透过时空看向沈元景,流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伸出一只拳头,遥遥打来,镇压不臣。
李持举拳的身影,和帝王合二为一,这拳头顿时带着从古至今的皇权威严,越近显得越大,占据了沈元景的整个眼眶,如同心灵中的天空坍塌,地动山摇,星如雨落。
这股气势冲着沈元景而来,并无意针对陈均、萧朝阳与姜大卫,可这三人只是站的近了一些,就觉得天威凛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沈元景并不言语,只是用剑回应。
这一剑从欢歌笑语、人间逍遥中抽离,越升越高,如同红日高悬,明月在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行不改。
这不是“人欲”。
风花雪月本也是天地的馈赠,这一招是“天理”!
剑与拳之争,不是天与人之争,而是高高在上的天道,目视凡间一个个王朝从兴起,又匆匆忙忙的走向灭亡。
短暂和永恒之间的计较,倘若不能擦亮火花,化作绚烂无比的流星闪耀夜空,终究是不如只散发微弱光亮的星辰引人注目。
李持的拳头打在沈元景的胸口。
沈元景的剑也折断了,吐着血倒飞落到冰面,踉跄几步才站稳,咳嗽着说道:“我终于明白,顾拙言面对你们为何不能逃。”
李持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明白了,师父为何要陪我静坐三年,只在和顾拙言决斗的前一刻,才助我短暂的达到大宗师之境。
王若见王,必有死斗。这一方天地太哪里容得两位至尊?想来赵无涯也不是怕了我们,而是怕了老天爷。”
一股寒意从插在胸口的断剑上散发,胸口伤口处结出一朵霜花,紧接着往外面扩散。他喃喃的说道:“还不如一开始就死在葬身海中,在永恒黑暗的海底,和海兽作伴,要潇洒一些。”
李持化作冰雕,立在河面上,最后多少不甘和无奈,荡漾在人世间。
河面被坚冰冻结住,一点响动也没有。两边是清水帮搭建的木台子,占满了人,鸦雀无声。
谁也不能发声,谁也不敢发声,连风到了此地,都要绕开。
沈元景以手抚住胸口,将断骨一一归位,说道:“按说我不该如此着急,应当一路上溯,追杀你到迎日山脉,再取你命,这一番复仇之旅,才算是完整。
只是这样大费周章,不合我意,也难免有些夜长梦多。兴致尽到了,哪管长短。李兄好走,我最后送你一程。”
说罢,他伸手招,那截短剑从他胸口飞出,掉在冰层,接着一拳打过,混沌之气涌动,扑倒冰雕之上,李持瞬间消失,连灰也没有落下。
厚厚的冰层瞬间瓦解,河水从牢笼中脱身而出,兴奋得无以复加,咆哮着往东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