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言辞于婠婠而言,如同拨云见日,过去种种疑惑,现下得到解答。
她心里有了计较,面却不动声色,问道:“依郎君你来说,功法无从更改,名望也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婠儿要怎么样来做,才能胜过师妃暄哩。”
沈元景道:“方才所说,乃是诚心正意,仓促之间,确实有些难为你了,那速成的解决之道,就在于后一句贵乎自然。你若是能够恢复本性,重归天真,以你这幅容貌和身肢,不敢说一定能让所有人喜欢,但相比是比师妃暄‘伪装’在《慈航剑典》下,定然要来得吸引人。”
“郎君是夸婠儿好看么?”婠婠眉眼一转,嗔道:“原来郎君想见婠儿内里的东西哩,也不是不可以。”
她声音渐轻,低下头,两手无意识的揉搓着裙摆的丝带,红起脸,和天边残存的云霞相映成辉。
沈元景一时之间,竟然也分不出真假,只能在心底感叹,这女子天生不凡,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人心。倘若她真的能够听进自己所说,恢复本性,又不知道是什么一个模样。
天色依旧是时晴时阴,摇摆不定,两人走到渡头,等待客船。
依着沈元景的功力,想要渡过这百丈多宽的河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觉着反正不急着赶路,慢下来,或许会好一些。
那四五十个江淮杂兵的尸体,已然被李靖清理了,连带边不负也跟他们混杂一起,同落泥沼。
婠婠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郎君杀了边师叔,却又这样让李大哥走了,难道不怕师父寻,将他一掌打死么?”
沈元景随意说道:“若是祝玉研要报复,也由得她去。我还可告诉你,李靖并不算是我在此世最为亲近之人,另外我还有两个徒弟,唤做寇仲和徐子陵的,现下已经有了一些名声,要找应当不难。”
婠婠眼波流转,轻笑一声道:“郎君这般轻松,难不成是早就有了计较?那我可得先跟师傅说哩,免得她落入了你的圈套。”
沈元景轻笑一声,说道:“哪有什么陷阱,不过是感到不自由,也想学学你们斩俗缘。我出世越久,所得的羁绊越多,越是难以随心所欲的做事,以至于武功都有些停滞不前了。”
婠婠歪着脑袋看去,他回了一眼,接着说道:“我之武学,并不走那些极于情、诚于剑之类的道路,仍旧是要平衡,最短板处,就成了突破的最大障碍。
我常常思索,什么时候最是完美无缺,好像只有在心无旁骛之时,无有困惑也无有畏惧。若是祝玉研能够帮我斩断所有羁绊,说不得我放开来手脚,又能领略一次这等心境了。”
婠婠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说道:“郎君,你怎会这么去想?如此无情,让婠儿都有些害怕。”
沈元景道:“有何不对?我坚守的东西若是被人斩断了,那也只好堕落,杀完一切不顺眼的人,未尝不是另一条道路。”
他语气虽然平淡,可婠婠仍旧觉得心头发寒,定定的看了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道:“其实你才是真正的魔!”
……
老船夫晃着船,咿咿呀呀的摇橹,将两人和马送到对岸。
赶到下一个集镇,婠婠偷偷摸摸的离开了,过得好一会,才出现在酒楼里头,在沈元景面前转了个圈,说道:“好看么?”
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裙子,倒是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头,就连转动之间,都不肯露出一截脚踝。一根玄色绸带绕着纤细的腰肢转了个圈,在小腹交汇成一个蝴蝶结。
头顶双环望仙髻,鬓角不知哪里得的一朵腊梅,素白洁净。额一块玉质方牌,通过两条细小的珠链挂在发髻,摆动之间,叮咚作响。
她眉宇并未变化,只是这一收拾,整个人明媚了许多,像是天空脱去了黑色的衣衫,露出晨曦的微光。
周围食客自然是一片呆滞,却已然不全是那种惊艳或是充满色欲、占有的神情。她一眼瞥去,欣赏有之、爱慕有之,甚至还有一位老者面孔中带着慈爱。
似乎是她的魅力减弱到不能迷倒众生,可这般景象,叫她欣喜。小步的挪到沈元景旁边坐下,又重复问了一句:“好看么?”
沈元景转过头来,无意间瞥见婠婠双脚套了一双鞋,只小心的露出两个脚尖来,又抬头看去,她两眼里头似乎有星星,便点了点头,说道:“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婠婠眼里的星星顿时放出光彩,端端正正的坐好,规规矩矩的端起小碗,挑了一筷子白饭咽了下去,又夹了一筷子菜,羞羞涩涩的放到沈元景碗里面,宛若新过门的小媳妇。
沈元景也不知她仍旧是用了天魔大法,还是真个就在尝试释放天性,也由得她去。
很快酝酿了几天的一场雪飘落下来,将前方的道路铺得纯白,两人落在一座深谷里头,眼见离着王通寿宴还早,沈元景便留在此处,武功到了现下这个瓶颈,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