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时。
顾七还未踏进商市,便见远处天空隐隐积起厚厚云层。不多时,云层压进,人才刚刚躲进屋檐下,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好在这个时辰商市外排队等粮的人早已散去,只有零星几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见雨势太大的,干脆花三文钱买了一杯豆浆寻了铺子里的座位与友人闲聊起来。
瞧着外头的大雨,一时半会儿许是停不下来,既然出不去,也不好总是在里头闲逛;这不,见有人买了豆浆,三文钱不算多,原本没想到的,也开始跟风。
陆陆续续,摆在商市内的几张座椅很快就坐满了人。
说来,做豆浆的事情还是魏娘子提议。原本就要做豆腐,既然都准备做豆腐了,顺手做豆浆也不错。刚好和铺面里的熟食搭配着卖。
刚开始尝试,谁也不知道豆浆好不好卖,现磨的豆浆不能存放太久,为此第一天做的并不多,只是试一试。
没想到这豆浆刚摆出来就遇到了大雨,这下也不用顺子多费口舌推广,很快一桶豆浆就去了小半桶。
“七爷也尝尝?”顺子见顾七进来,便问。
确实有很长时间没喝过豆浆了,顾七点点头:“给我来一碗。”
现磨现煮的热豆浆,入口狠醇厚,豆香味浓郁。不过许是过滤不够精细的关系,没有前世喝到的细腻,总的来说各有千秋。
顾七喝完一杯问:“应聘的人来了吗?”
“来了,就在后院东厢房。”
商市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后院原本闲置的东厢房被顺子收拾了做成简易办公室,这会儿用来面试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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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应聘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的瘦弱,个子很高,面白,容貌比较普通,不出挑,也不会影响市容。
年轻人姓金,秀才文凭,原先是在私塾教幼龄儿童启蒙,家境尚可,属于吃喝不愁小康水平。
只可惜那私塾在两年前就停掉了,秀才原本想过带家中父母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去其地界谋生,没想到刚有这个打算,妻子便怀孕了。
金秀才妻子身体不好,又是头胎,孕期反映严重,不适合舟车劳顿。一家子商量了下,就干脆留了下来,反正家中还有些薄产,便是缺了秀才那份束修,也不算大事。
和麓山郡的大多数百姓一样,金家也没想到,渝州府的灾区竟然持续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家中有些钱财,这般生熬了两年,也剩不了多少了。
如今孩子开始长大,父母也老了,家中继续又所剩无几,金秀才便想着要出来做活,给家里赚点添头。只可惜金秀才读书不错,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肩部提手不能挑,稍微重些的活计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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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有人进来,金秀才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垂下的双手微微发颤。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出来找活做了,之前有试着去大户人家做短,都是些粗重的活,他倒是不介意伙计好坏,奈何自己这副身子实在不争气,每每做不了几天就被辞退了。
这回的活计,还是前些日子,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把仅剩的田地送去牙行挂单,前两日听说是卖掉了。前日他去结算银钱,牙行的牙人见他读过书,便说起城内新开的商市在招聘掌柜和账房先生,让他去试一试。
家中现在可用的银钱不多了,麓山郡内的米粮加钱又贵的离谱,他得赶紧找到活计才行。
体力活做不了,金秀才觉得会识字算账尚算在行,到时候不管是掌柜的还是账房先生,只要肯要他,能给月钱,他都能做。
哪怕不给月钱,若是能给粮他也做。
昨日第一趟来的时候,金秀才便看见这四海商市内摆满了物件,布匹、生活琐碎杂物,针头线脑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要紧的是摆放着上市中间像小山一般的各色腊肉!
那场面,饶是他是个读书人,家里头也一直紧着他吃食,没让他饿过肚子,昨日第一次瞧见时,金秀才还是忍不住看直了眼。
再后来,与这铺面掌柜商谈之时金秀才又留意到铺面里竟然还有专门的米粮区,每日都会限定供应米粮。
只是他当时来的晚了些,限定的米粮已经卖空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一个个木桶。
或许旁人不知道的是,他那会儿只盯着那几个空粮桶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都说读书人之人不该为五斗米而折腰。可人真到了这种境地,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金秀才这半年来,不止一次的想过,读书人的颜面要是能换家中老小都能吃顿好的,有多少他便买多少,总好过他一个大男人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在家里靠着父母薄产坐吃山空来的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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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样想着,却听来人开口了:“会算账吗”
“没做过正经的账房,不过从前在书院有帮着院首核算过书院的账目。”
“核算过几回?”
“从前书院三个月核算一次账目,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