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忽然觉得水太深了,搞不好自己就淹死在里面。
几个牙将都望着孔钦望,孔钦望却镇定自若的饮酒,仿佛不关自己的事。
没人接话,王珂的话等于白说了。
李晔终于看清王珂的尴尬处境,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危险,韩全诲虽掌了神策军,但至少没想过一脚把自己踹下来,自己当皇帝。
而牙将们就不一样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个时候,李晔不能不说话了。
“王留后这是何意?眼下关中李茂贞作乱,正需河中儿郎前去平叛。”李晔干脆把自己的心思摆上台面。
孔钦望终于说话了,他举起酒樽,满脸和气:“今夜留后大人设宴,大家只管吃喝,其他的事以后再谈。”
“说的是,大家吃喝,想那么多干什么。”陈将军大着嗓子道。
王珂眼神一闪,“诸位都是将军,府中无以为乐,本留后编排了一支战舞,特意留到今天,为诸位将军助兴!来人!”
话音刚落,殿后忽然涌入一群甲士,手上横刀出鞘。
终于图穷匕见了。
众牙将根本不慌,身后亲卫挡在前面,人数虽少,气势不弱。
从他说出那番话起,李晔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幕,王珂能将父辈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
他对自己兄弟都没这么大方。
孔钦望还真沉得住气,估计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稳坐钓鱼台。
身后高行周和亲卫靠前两步,挡在李晔之前。
孔钦望面不改色,仿佛发酒疯一般,大吼一声,“儿郎们!”
殿外立即传来盔甲铿锵声,一排雪亮的刀光堵住殿门。
殿中的侍女下人尖叫着缩到墙角。
也有人想要逃出去,被牙兵一刀斩杀。
殿中立刻弥漫起淡淡血腥气。
李晔心中一凛,这个王珂是怎么办事的,弄个鸿门宴也就罢了,还让这群牙兵头子得到消息。
旋即一想,王珂这么谨慎,应该不会泄露风声。
也就说双方早就有了火并的心思。
自己的到来,提供了契机。
王珂豁出去,弄了这么一场鸿门宴。
孔钦望面不改色的喝着樽中美酒,而眼角的余光瞥向李晔。
恰巧李晔也在观察他,两人目光一触碰,皆精光熠熠。
仿佛黑暗丛林里,猛兽相遇。
“孔将军难道不想说点什么?”王珂一改之前的富贵公子样儿,咄咄逼人。
孔钦望收回眼神,端着酒樽,打了个酒嗝,眼中又浮起醉意,“哦?留后大人想要末将说什么?”
“将军乃军中翘楚,河中谁人不知将军大名?这节度使的位置非将军莫属。”王珂盯着孔钦望道。
孔钦望仍是坐着饮酒,“留后大人说笑了。”
两人都亮刀子了,居然还在这推来推去,若不是白晃晃的刀子亮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谦和礼让。
实则双方都知道,口头说谁当节度使没用,甚至朝廷诏令也没用。
谁的实力强,谁的刀子多才有用。
“河中是朝廷的河中,是大唐的河中,如今朝廷使者在此,留后大人何不听听朝廷的意思?”孔钦望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晔。
李晔心知这是在逼自己表态。
朝廷什么意思重要吗?能用的时候,拿出来挡刀,不能用的时候,放地上踩。
心中虽是这么想,人已站起,正了正衣冠,拱手向天道:“王留后,孔将军,陛下口谕!”
李晔想尽最后一份力,制止火并。
毕竟一旦翻脸,后果难料,谁也不知道他们藏了多少底牌。
王珂带头半跪于地,身后甲士“唰”的一声,也半跪。
孟方同似要半跪行礼,见孔钦望仍旧坐在软榻上,也只能不动。
七个牙将,全都不动。
李晔心中叹气,总算见识到牙将跋扈,“陛下口谕,李罕之已被击败,限河中军三日内来潼关觐见!”
“什么?”孟方同最先惊讶。
殿中诸人都望着李晔,仿佛不相信他说出的话。
皇帝大败李罕之?
自昭宗即位以来,三次大战,均是无功,征伐山南西道,便宜了李茂贞,征伐西川,便宜了王建,征伐李克用,直接输光家本,皇帝已然成为天下藩镇的笑柄,没想到居然能打败李罕之。
别看李罕之屡战屡败,但他的对手都是硬茬子,打的仗都是血战。
李罕之进攻河中时,河中军不是没抵挡,只不过一触即溃。
固然有他们想保存实力的想法,但前提是李罕之能打。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李晔。
此时的李晔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