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是人之常情,孔茂捷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倒不如说赵作良要真的一点火气都没有,才是真的奇怪。
“此番陛下下了大决心,一定会把山东的事情彻底解决掉,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那么孔氏?”
“孔氏,并没有那么重要。”
孔茂捷摇头道:“曲阜孔氏,没有他们自己所想的那么重要,大明皇帝是人皇,而非天子,对于孔氏,没有那么大的需求。”
赵作良略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孔茂捷。
“此话当真?”
“这是陛下说过很多次的话。”
孔茂捷点头道:“如果孔氏犯法,陛下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视情况而定,彻底终结他们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雨亭他真的会这样做吗?”
“会的,因为说到底,他们没有兵权。”
孔茂捷的这句话算是打消了赵作良全部的想法,因为他也意识到了,归根结底,这是一个谁拳头大说话就响亮的世界。
更别说在东亚大区中,明国是一枝独秀,拳头最大,说话声音当然也最响,对很多事情都有最终解释权。
包括对孔家的事情。
如果有人试图为孔家鸣不平,试图对抗大明皇帝的决定。
那不正是更好的大清洗的借口吗?
赵作良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那位皇帝女婿的手段感到深深的佩服,更为他的胆略感到佩服。
到底要勇敢到什么地步才能对孔家出手呢?
历朝历代就算不重视孔氏也会放任孔氏,随便给个爵位恩养起来,也算是崇儒的政治姿态了。
除非他的这位女婿已经不打算让儒家思想继续成为大明国的官方指导思想了
那可是个大事啊。
赵作良尚且有些忧虑,作为礼部尚书的孔拯就更加想不通了。
听说皇帝在山东搞事情,而中都所能得到的消息极其有限,很多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在这个消息上都显得十分无奈。
不是不愿意给消息,实在是不知道消息,也不敢乱给,万一被打脸了呢?
从四月一直到五月底才有一些家书送到中都,家书上说了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比如某某家因为贪污被抄家了,某某家因为贪污被斩首了,某某家因为拒捕而被杀死了之类的。
送到中都的家书无一不透露着家人的恐惧和担忧,以及更加担忧是否会牵扯到自己这个问题,以至于身处中都的山东系官员们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乱窜,不得安生。
自家有没有犯事,有没有会被抓住的把柄,自家人是最清楚的,他们就算自己手脚干净,那么家族或者朋友在地方上的手脚是否干净也是不好说的。
想要好名声,免不得有个白手套,总不能真要家人清心寡欲吧?
这要是被查出来了,问题估计也很大。
有些人是心知肚明,所以很担心。
有些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真的牵扯入了黄河贪腐案。
毕竟他们不在山东,万一家人背着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们可真会比窦娥还要冤。
所以他们有的立刻写信给家人询问内情或者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些人二话不说直接奔赴孔府,找山东系官员们的领头羊孔拯,向他寻求帮助去了。
说老实话,此时此刻,孔拯的心里除了担忧,还是略有一些舒爽的。
首先,他不太认为孔氏会在这种反腐浪潮中倒下,因为孔氏的地位非常特殊。
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前,孔拯就因为对于皇帝的不断退缩忍让,被认为出卖了太多属于士大夫的利益,而遭到山东系官员的集体不满。
上了年纪的官员明白孔拯这样做的苦心,但是年轻一些的官员不懂。
以至于有一些年轻的官员自己抱团结成派系,不再愿意听从孔拯的安排共同进退。
他们并不认为孔拯能够实现他们的利益,怀疑孔拯是否已经完全变成了皇帝的工具人,所以还不如自己抱团,推出一些不那么资深但是坚决代表山东系利益的官员出去,作为备用代言人。
孔拯对于这样的情况是很不满意的,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却要面临小辈们的不信任,小辈们的不信任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侮辱,他很不爽。
但是面对着外部强敌的威胁,他也不能对内部进行什么整顿。
更别说皇帝曾经出手对付过山东系,就是因为当初的山东系太跳,孔拯想着蛰伏一段时间有好处,便决定对此视而不见。
或许让皇帝看到山东系内部不稳,也就不会太注意了。
但是他没想到山东的案子爆发的那么严重,皇帝亲自坐镇,可想而知到底牵扯到了多少人。
说起来,孔拯对这些事情略有些了解。